那位精力充沛到非人類,有着戰天鬥地精神的前輩穿越者光明皇帝,畢生致力於創建一個他理想中的完美國度。當然,可以肯定的一點,那一定是華夏版本的完美國度。
理想和現實的巨大落差毀滅了無數人,新世界也不例外,這地方存在着太多世俗政權無法掌控的規則外因素,尤其是神明們和神殿勢力,那根本不是凡人政權能夠隨意驅使號令的。爲了能把參與者約束在規則範圍之內,這位孜孜不倦的穿越者皇帝把金雀花王朝時代的議事會進行了大幅改革,把神殿代表和貴族代表、平民代表安置在一個討論平臺內。在分爲上、中、下的三級議會體制當中,原本卑微到無足輕重,沒有半點發言權的平民獲得了上升渠道,平民議員也可以與世系貴族平起平坐,這正是光明王朝得以長治久安的重要因素之一。
前些年,光明王朝的突然崩潰也與老皇帝駕崩後,三級議會被無限期休會不無關係。那些胡作非爲的大貴族們把偌大一個王朝徹底葬送了,據說某些神殿勢力也在暗中插了一腳,唯獨平民議會只能眼看着這一切發生,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幹看着自己從悲劇變成慘劇。
威克礁的移民來源相當複雜,主要是由三個途徑引入的,福祿伯爵家族瓊州封邑的民衆被羅正道有計劃地遷移而來,得知消息後自行前來投奔的零散人類流亡者,以及從香江敲詐得到的那些人口。
毫無疑問,瓊州系是羅正道的鐵桿擁躉,不過他們在人口總數之中僅佔不到四成比例,掌握不了絕對的話語權,這也是引發此次矛盾衝突的根本原因。
從當頭一記悶棍的打擊下恢復過來,羅正道的思路迅速轉入到陰謀論的軌跡之中,摸着下巴說道:
“福爾,這事你怎麼看?”
此類問題其實已經超出了福爾·肖邦的處理能力範圍,他神情萬分苦惱地撓頭望着羅正道,只看他這副苦逼模樣,羅正道就明白指望老家臣是不行了。於是,他嘆了口氣,拍着福爾·肖邦的肩膀說道:
“好吧!你回去工作,告訴維娜來一趟。”
半精靈美女快步走進羅正道的辦公室,她的燦爛笑容中略帶幾分神秘,故作語出驚人的樣子說道:
“威爾,這件事不單純噢!一羣平民在吵鬧嗎?幕後沒有神殿的影子嗎?我是不會相信的。”
羅正道的那位便宜老爹老福祿伯爵雖是個能力平平的人,但他在漫長人生中積累下來的生存智慧也相當可觀,被他選中作爲兒子家庭教師的維娜·杜波夫無疑是個閱歷豐富見識廣博的冒險者,似乎她還受過不錯的教育,有時羅正道都會覺得奇怪,從不提及自己身世的混血美人究竟有着怎樣的過往,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在對新世界的情況進行分析時,半精靈美女作出的判斷比羅正道自個瞎摸閉門造車周全多了,像是在此次風潮當中他只考慮到洶涌的民意,維娜·杜波夫則看破了他的思維盲點,幕後很可能還有神殿這隻看不見的手在造勢。
“噢,維娜,你是說……某些神明主使了這場騷亂嗎?”
在物質當道的舊世界,不能說沒有神明,至少那些整天唸叨着以神之名去殺人的傢伙從來不缺貨,問題是神蹟顯現於世間,除了各大宗教的古老經典之外,普通人還真沒機會見識一下五餅二魚和分開紅海之類的表演。
一個你根本看不見摸不着也無法理解和測量的存在,自然可以判定爲不存在,這就是舊世界的唯物主義理論基礎。
新世界的神明不像舊世界的一神教那麼變態,神明們有着鮮明個性和做事風格,可是即便祂們本來沒有什麼立場,在得到了神職以後也不得不遵循自己的神職來行事。正如人們無法想象戰神居然是個和平主義者,神明們也是被信徒綁架了的一羣可憐蟲,被迫按照信徒們的想象來重新塑造自己,所以曾經有人吐槽說,哪怕撒旦本來是個純潔無瑕的聖人,祂也肯定會被十字教的信仰力量污染成邪惡的存在,這就是依賴信仰的可怕之處。
瞭解到信仰對神明的作用,舊世界的神怪小說《封神榜》中那些不願意封神的仙人們的想法也就容易理解了。沒人樂意沒事給自己來個人格重塑什麼的,你當是去泰國搞一次特色醫療旅遊嗎?好像後果比那還嚴重得多吧!
新世界的信徒們祈禱能得到神明的迴應,因而很多事情不能排除神明的影響力,再確切一點說是神殿的影響力。
不受所在地區的司法管轄,擁有着獨立的組織架構和財政來源,同樣具備相應的武裝力量,可以說神殿這種組織就是舊世界歷史中“租界”這種國中之國的異界翻版。
舊世界教廷之類宗教組織留給了羅正道惡劣印象,加之魔卡師和穿越者的雙重敏感身份,他不自覺地排斥着神殿的存在。打從威克礁建立以來就沒有招攬任何神殿進駐的計劃,羅正道對待神殿組織的態度是何其不友善,由此也可見一斑了。
最近海盜聯軍剛在香江干了一票大的,羅正道出力最多,他也確實借了海盜聯軍的威風才能如此順利地唬住對手。真格要把香江完全武裝佔領,事情絕沒有嘴上說着這麼簡單容易,這事無非是商團聯合本身就立場不堅定,羅正道炫耀一下武力,他們就主動服軟了,真的打一場你死我活的征服戰爭,後續發展鐵定是另外一回事了。
本以爲自己回家能清靜一陣子,沒成想剛回來就給人來了個下馬威,羅正道心裡着實膩歪,憤憤不平地說道:
“唔,他們這是要逼宮啊!”
感嘆了一聲,羅正道很快調整心情,說道:
“……也好,這幫礙眼的傢伙主動跳出來找茬,比他們藏在暗中策劃陰謀好對付一些。”
涉及到了神明的事情沒有無足輕重的,靈魂歸宿這個問題是所有智慧生物都無法迴避的重大抉擇,可以想象沒人會對自己的身後事置之不理,那已經不是用腦殘能形容的白癡舉動了。
無論如何,作爲一個無信者,等待着自己死後的靈魂被釘在冥界的牆上,任由寒風吹到消散爲止,這樣的人生結局只是在腦海裡想一想都不免使人毛骨悚然。因而,即便是那些最爲桀驁自負的法師,倘若他們不準備把自己變成巫妖之類的不死生物,那也得選擇一位神明作爲自己的信仰對象。那些掌握着巨大力量的職業者尚且要如此謹慎地應對靈魂歸宿問題,無拳無勇的草民們就更不會抗拒信仰了,對待神明們在主物質界的代理人神殿也是充滿了虔誠敬畏之心。
從某種角度來說,新世界的神殿勢力要比大部分的國家政權來得更強,只不過神殿不像國家那樣限定於某個特定區域內活動,實力過於分散而不容易惹人注目罷了。
“說起靈魂歸宿的話……我的魔卡蒿里山應該也算吧!”
送走了維娜·杜波夫,羅正道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辦公室裡冥思苦想,忽地頭腦中閃過一個讓他生出別樣心思的念頭。
不能解決靈魂歸宿就談不到削弱神殿,信徒必須要作出選擇的話,肯定是捨棄羅正道這個世俗領主而保留神殿,因爲這是決定他們死後靈魂去向的絕對關鍵環節。
一度稱霸新世界的魔卡師們確實超越了凡物的範疇,儘管魔卡師不具備常識層面上的神性和神格,不過這些能把法則當橡皮泥一樣捏圓揉扁的前輩們沒有神明之名,掌握的威能絲毫不遜於真正的神明。如今,捏在羅正道手上的這張“蒿里山”魔卡,單從外表來看,與普通地牌相差無幾,可是聯想到魔卡本身的名稱就難免覺得它的來歷十分不單純。
蒿里山是華夏古代神話中靈魂歸宿之地,這名字突兀地出現新世界這種近似於西幻背.景下的世界裡有種格格不入的違和感,把反常的事物稱作妖的話,這張魔卡當真是妖孽中的妖孽呀!
人盡皆知,壟斷是一門穩賺不賠的經營之道,哪怕管理者的智力連豬都不如,只要不是故意玩什麼利益輸送,壟斷生意想要做到賠本,那還真的非常之有挑戰性。
新世界的靈魂與信仰,這二者都是神明們聯手壟斷的寡頭市場,初來乍到的羅正道貿然地插一腳進去,極有可能招致激烈反彈,甚至是引發不測狀況,況且他也不想進一步擴散自己的了。魔卡師的身份敏感,牽扯到的不只是福利待遇問題,羅正道不小心泄底就被班恩跟瘋狗似的追着撕咬許久,提起這事就夠叫他牙疼了,雖說到現在也沒想通這位戰爭與征服之神察覺了他這個魔卡師,其他神明爲什麼拒絕參與行動,不過主動增加曝光率無疑是插標賣首的腦殘行徑,所以說蒿里山這張魔卡作用很大沒錯,只可惜暫時派不上什麼用場。
絞盡腦汁的羅正道開始跟自己較勁,試圖在沒有路的地方走出一條路來,這當口,他兩眼呆滯地望着窗外幽靜的中庭花園,喃喃地說道:
“制衡啊!找出什麼辦法遏制神殿滲透威克礁,到底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