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表面上冠冕堂皇,內裡毫無營養的漂亮話,擱在誰嘴裡都能沒事唸叨上兩句。地精皇帝可不是被人隨手拍馬屁就開心得暈了頭的政治白癡,它馬上想到了是不是某些傢伙暗中計算坑自己一把,這個計劃成功了當然皆大歡喜,什麼地方操作不妥出了紕漏,首當其衝的就是它這個名義上的帝國最高元首。且不說會否到引咎退位那麼誇張,爲了平息衆怒,地精皇帝到時肯定得犧牲一部分權柄來消弭反對聲浪,這是擺明了要玩一石二鳥的如意算盤呀!
自覺洞悉了某些幕後黑手的險惡用心,在登基後整天跟地精大佬們鬥智鬥勇,權術手腕日漸成熟的地精皇帝面上分毫不動聲色,淡然說道:
“嗯,既然你們覺得不錯,那軍部和元老院各自針對遷界禁海草擬一個辦法,朕要仔細考慮以後再作出決定。”
一時想不出什麼好對策,地精皇帝便祭起拖延戰術這一招,它不信這幫大佬始終能保持一致的利益訴求,以退爲進誘使那些最積極的傢伙自己跳出來,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
要知道,大人物們身上的缺陷和毛病,那就像猴子們天生的紅屁股是怎麼遮掩也遮不住的,如果它們老實點蹲在地上那還好說,一旦開始努力往上爬,位置爬得越高,底下的觀衆就看得越真切。
“是的,陛下。”
地精皇帝作出了拖延決定,絲毫沒有令在場的地精大佬們感到驚訝,它們相互交換的眼色中簡單地用一句話概括了全部觀點,你要拖延那就繼續拖下去好了,到底誰輸誰贏,這事還沒定論呢!
一樣米養百樣人,在從國家主義者到無政府主義者無所不包的人類當中,波義耳家族那種賣主求榮的貨色固然是爲數不少,不甘心替異族賣命當亡國奴的也大有人在。夠資格參與到地精第二帝國廷議之中的人類數量少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但是這條石破天驚的內幕消息還是以閃電般的速度從地精第二帝國流傳出來,幾經輾轉之後,這份珍貴的情報落到了與人類流亡貴族一直保持着密切聯繫的線民們手裡。
“高德大人,這是我們內線送出來的緊急情報。”
靠泊在距離主大陸近百海里之外的一座無名荒島港灣裡,這艘懸掛着精靈聯邦旗幟的私掠船上,高德·尼達姆被半精靈情報官的敲門聲驚醒了。他身上披着華麗的真絲睡衣,一臉狐疑地接過這張羊皮紙,藉着燭光在匆忙間掃了一眼,他忍不住失聲大叫起來,說道:
“什麼?地精要進行遷界禁海!該死的叛徒,混蛋!雜種!一定要把姓波義耳的那些人奸全部斬盡殺絕,一個也不能留!”
義憤填膺到把拳頭攥得嘎嘎作響,高德·尼達姆此時真是恨得咬牙切齒,不沾任何佐料他就能把哈維·波義耳這貨生吞活剝了,不過怒火再旺也奈何不了遠在主大陸上活得有滋有味的人奸們。在看到紙條上短短几行字之後,高德·尼達姆立刻明白這件事情非同小可,搞不好人類的復國大業很可能會就此沉淪下去,乃至於整個種族永無翻身之日。來回踱步的同時,他飛速開動腦筋思索,對於揮劍砍人這套業務顯然更加拿手一些,高德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不由得滿面愁容。
這時候,聞訊趕來的一位幕僚湊近到高德·尼達姆跟前,低聲提出諫言說道:
“高德大人,這不是您獨自一人能處理的大事,要不然……”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幹嘛吞吞吐吐的?”
當面被噴壺似的高德·尼達姆噴了一臉吐沫,這位幕僚一邊暗歎着倒黴,一邊耐心地跟自家恩主解釋說道:
“啊!下官建議您召開海盜大會,邀請那些流亡貴族和海盜頭目參加商議,也許能找出一個比較穩妥的應對策略。”
聞聲,高德·尼達姆想了想,似乎也沒別的出路,於是他點頭表示贊同,跟着頗爲讚許地拍着這位幕僚的肩膀,勉勵他說道:
“嗯,很好,你說得有道理,這主意不錯,那就這麼辦吧!”
常言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世間萬物都有各自的生存竅門,不能適應複雜多變環境的那些物種,無論它們本身有多強大,最終下場也只有滅絕這一條路。
人所共知,海盜們吃的是刀頭舔血的殺戮飯,曉得得把腦袋別在腰帶上出來混的人才有資格加入海盜的行列,可想而知,一朝參加了海盜這個高風險行當,消息又不靈通的話,那就離死期不遠了,情報對海盜們而言是一樁生死攸關的大事。很快,透過多種渠道的聯繫方式,地精帝國廷議遷界禁海的爆炸性新聞仿如插上了翅膀,在星辰大海上疾速擴散開來。
不出半個月時間,那些遊蕩在星辰大海上,多少算是有些份量的海盜團伙全都獲悉了地精第二帝國這個石破天驚的大計劃,其中也包括了剛剛維修完畢,折返威克礁沒幾天的本代福祿伯爵羅正道。
毋庸置疑,海盜是個同業競爭異常激烈殘酷的血腥行當,眼看着即將大禍臨頭了,過往結下了再大的樑子和積怨也抵不過牽扯到現實中的利害關係來得要緊。
笨蛋是不可能總走好運,沒費什麼功夫就品出了高德·尼達姆的弦外之音,意識到這回真的大事不妙了,海盜頭子們不敢怠慢紛紛起航,揚帆朝着約定的會議地點新喀里多尼亞羣島進發。
位置在威克礁西南偏南方向一千多海里外的新喀里多尼亞羣島,原本是歸屬於精靈聯邦殖民部管轄的海外殖民地,在人類的光明王朝覆滅後,高德·尼達姆輾轉從精靈聯邦手中取得了一份新喀里多尼亞殖民地的長期使用租約,正式從精靈手中接過了這塊羣島殖民地。不問可知,雙方私底下必然達成了某些幕後交易,要論所得的價碼多寡,愛惜羽毛不肯輕易賣身的羅正道是無法與這些前輩們比肩的。
今天的新喀里多尼亞主島議會大廳中座無虛席,身爲地主的高德·尼達姆站在演講臺上,他看着圍坐在四下裡的與會者差不多都坐滿了,隨即開口說道:
“在座的各位都是同行,地精遷界禁海是什麼意思,我不說相信大家也能猜出來,我們究竟該怎麼應付那些綠皮,諸位有什麼切實可行的辦法嗎?”
聞聲,一個臉上塗抹得花花綠綠,衣着打扮得活像花孔雀的海盜頭目咧嘴一笑,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幾顆鑲鑽的金牙,他嬉笑着說道:
“怕什麼,大不了我們走內河水道,反正我不覺得應該擔心什麼。”
衆所周知,河流是從海洋深入到內陸地區的一條天然通道,從很早以前開始,制霸主大陸的種族無一例外都會在河口地帶嚴密佈防,用於遏制海盜或者其他海軍強國逆流而上洗劫主大陸的腹地。因而,在河口地帶的防禦之嚴密強大,大多數沿海城市的武備都無法與設計初衷就是爲了與敵軍艦隊死磕到底的河口要塞比肩。
儘管已經對自己容貌作出了近乎完美的僞裝掩飾,這位海盜頭目的真身還是被眼光老辣的高德·尼達姆識破了,他當即報以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
“納傑夫閣下,河口的要塞炮很歡迎你去參觀。”
“什麼?是納傑夫?”
“這個混蛋是從哪冒出來的?”
聽到高德喊出了納傑夫的名字,在場的海盜頭目們當即一片譁然,納傑夫這傢伙的名字通常都是跟陰謀詭計聯繫在一起,對於大部分海盜都不會聯想起什麼好事。這位同樣姓尼達姆的疑似貴族子弟,在他身上找不到半點貴族子弟的矜持與自尊,不管多麼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來,這根本就是一個會走路的人形天災製造機呀!
一位夙敵起身仔細端詳那張塗抹花哨得好似打翻了畫室顏料桶的詭異面龐,當他確信面前這個花孔雀似的傢伙正是自己的老冤家納傑夫,不留情面地大加嘲諷說道:
“哈哈哈哈,高德說得沒錯,這天底下只有白癡和傻瓜纔會用戰艦和要塞對轟。納傑夫,你這傢伙該不是被負能量腐蝕了腦子吧!”
早就對納傑夫這個無恥敗類懷恨在心,高德·尼達姆也無意隱瞞內心的真實好惡,此刻他姿態傲然地以一種“我居然看見了白癡”的俯視眼神瞧着納傑夫,目光中滿是不屑,說道:
“納傑夫……哼,算了,跟你這種既沒有腦子也沒有良心的傢伙講什麼都白搭。”
聽到老對手講出這種近似於“以你猴子般的智商,根本無法理解我的邏輯推論”的蔑視說辭,不惜自毀形象裝扮成小丑的納傑夫面無表情地斜眼望着高德·尼達姆,很快便冷笑起來,接口說道:
“高德,你是在挑釁我嗎?想要決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