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自己養蠶生產生絲,這是發展經濟的必要前提。”
聽到羅正道在內部會議上公然講出這句話,與會的下屬們在最初的驚愕過後,他們紛紛苦笑着搖頭,顯然覺得某人未免異想天開。獨眼龍福爾·肖邦不管左右人等在說什麼,自顧自地起身說道:
“伯爵大人,蠶對瑪那粒子極爲敏感,威克礁又不是面積特別大的島嶼,遇到比較強的瑪那暴風就有可能侵襲到內陸定居點,我們養蠶很可能會虧本。”
聞聲,似乎早就考慮過所有難點,羅正道十分爽朗地一笑,擺手示意福爾坐下,然後說道:
“大家不要擔心,我有辦法解決這些困難。”
新世界的瑪那與以太同爲微粒子,稱得上是無孔不入,不過多了一層阻隔的話,粒子密度就會出現顯著下降。雅靈帝國和精靈聯邦不惜賠本賺吆喝也要上馬的蠶室,正是利用了這一原理,在密不透風的地下空間進行蠶的養殖和桑的栽培工作。
發展蠶室獲取生絲從經濟上講是毫無可取之處的極端作法,成本躍升到除卻國家爲了維護國防安全,其他用戶都難以承受的變態程度。在涉及到生死存亡的重大問題上,再大的經濟投入砸進去也值得,天底下沒有比戰敗更虧本的買賣,爲了勝利投入本錢再多也比輸掉強些。
舊世界的近代歷史中,由義和團活動引發的八國聯軍入侵,列強在戰後的談判中提出了著名的庚子賠款,這筆錢的本金是四億五千萬兩白銀,並且不包括後續逐年償還的銀行利息在內。對於早已不再使用白銀作爲貨幣的後世草民,一般人難以理解這到底是多大的一筆錢,那麼就用當時的購買力來粗略換算一下吧!
在庚子國變稍早前的十幾年間,北洋大臣李鴻章組建了北洋水師,噸位最大的定遠號鐵甲艦單價也不到一百七十萬兩白銀,那麼不計後續利息的話,單隻庚子賠款的本金部分就足以買下265艘定遠級別的鐵甲艦。由此可想而知,前面的那個天文數字級別的戰爭賠款,無論是拿來採購最先進的武器武裝陸軍,抑或是建立一支規模世界第一的龐大海軍都是綽綽有餘的。然而,最具有諷刺性的結果則在於,這些不肯投入在軍備上的錢財都用來賠償給下一場戰爭的勝利者了,這個反面例證也很好地說明,一個國家落於戰敗境地會是何其糟糕。
羅正道強力推行蠶室項目上馬,對此,手下們的反對意見是無足輕重的,這場爭議迅速平息下去,事實誠如他此前所言,無論如何勝利總是來得比較便宜。
爲了研究什麼物質對隔絕瑪那粒子的絕緣性最好,羅正道把這個研究課題下發給兩位法師顧問,他們倆作爲法師職業者自然可說是學無所成的庸才,單純充當研究者的角色還是夠格的。
接到了這個棘手任務不敢怠慢,兩位法師顧問加班加點地試驗,過了幾天,他們聯袂向金主羅正道作出了口頭彙報。剔除複雜的理論推定和繁瑣的試驗數據,簡單一點說,在多種廉價常規材料當中,天然水晶對瑪那的隔絕能力是最強的。只是水晶這種礦物當作寶石來用的時候還算比較廉價,價格較之紅寶石、祖母綠和鑽石什麼的是便宜了不少,當作建材來用,那就註定要堆出一個連從來不差錢的帝王們聽了都要搖頭的天文數字。
摸着下巴考慮了一會,羅正道忽然眼前一亮,他動作誇張地跟兩位法師顧問比劃起來,大聲說道:
“玻璃!你們試過沒有,對,我說的就是那種玻璃。”
成份與水晶同爲硅化物的人造晶體,價格卻相差懸殊的玻璃當然可說是窮人版的廉價水晶替代品,當然,玻璃在硬度方面是比起天然水晶差了不少,羅正道需要用到的也不是玻璃的硬度,而是它們對瑪那粒子的阻隔作用。只要能確定玻璃能夠替代水晶的作用,哪怕是部分替代那都是天大喜訊。要知道,在遍地都是沙子和礫石的威克礁上,製造玻璃可比尋找僅僅在理論上可能存在的水晶礦來得靠譜多了。
天大地大金主最大,贊助人的要求不容回絕,兩位法師顧問愁眉苦臉地離開羅正道的辦公室,繼續去跟那些坩堝和培養皿什麼的較勁,努力滿足羅正道的要求就對了,試驗結果究竟成與不成,他們不抱太大期望。
正所謂世事難預料,沒幾天功夫,兩位顧問就興沖沖地跑來跟羅正道彙報情況了。
“伯爵大人,這是研究報告……”
聞聲,瞥了一眼那張滿是複雜符號縮寫的羊皮紙,羅正道皺起眉頭,嘆息說道:
“好了,好了,你們知道我看不懂這麼複雜的玩意,有話直說吧!”
“好的,伯爵大人,根據目前掌握的初步測試結果分析,玻璃對瑪那粒子的隔絕能力大約是天然水晶的一半,這也就是說……”
“嗯,玻璃加大厚度和增加層數就能代償,是這個意思吧?”
沒想到平日裡貌似不學無術的伯爵大人居然一語中的,兩個法師顧問相互看了看同伴臉上壓抑不住的驚詫神情,他們轉而回答說道:
“呃,您理解得沒錯,伯爵大人。”
“很好,我的計劃終於可以開始推進了。”
揮手送走了兩位顧問,羅正道又派人找來了獨眼龍執政官,一見面就拉着他說道:
“福爾,今天叫你來是有一件要緊事做……”
隨着羅正道把一卷羊皮紙攤開在桌上,這張圖紙上的三重玻璃穹頂和延伸下來的石頭外牆赫然在目,依照獨眼龍家臣的審美趣味來說,這建築實在太難看太醜陋了。沒錯,圖紙上的建築與新世界常見風格截然不同,好似是天外來客一般。外觀形似龜殼,又像貝殼的建築外觀構想圖是由羅正道親自一筆一劃勾勒出來的,考慮到是在經常飛沙走石的惡劣環境下使用,對於玻璃與木製構件的強度要求都要格外強化才行,這張建築物的示意圖頂多算個指導意見。
“感覺怎麼樣?”
這對福爾·肖邦來說是很難回答的提問,因爲他本心覺得非常差勁,遲疑了片刻,他搖頭說道:
“伯爵大人,這種形狀奇怪的建築我們從沒建過,又是用玻璃製成穹頂,工匠們也沒經驗,如果您交給我負責建造,我沒把握能建成。”
見狀,輕鬆一笑的羅正道拍了拍家臣的肩膀,安慰他說道:
“嗯,沒關係的,你就試一試吧!別怕花錢也不要怕失敗,只要能把蠶室建起來,咱們就不用爲缺錢發愁了。”
一聽這話,福爾的責任心立馬就壓倒了一切不良感觀,他拍着胸脯說道:
“伯爵大人,我一定會努力的。”
羅正道向福爾·肖邦面授機宜之後,威克礁上的浩大土木工程正式拉開帷幕,叮叮噹噹的敲打聲從黃昏持續到深夜,又從拂曉折騰到太陽初升。
舊世界大都市氾濫成災的玻璃幕牆多到引發了嚴重的光污染事件,不得不進行專項治理,新世界的人們可還沒考慮過把玻璃這種脆弱的材料用到建築上面。價格不菲的玻璃用作窗戶材料的例子是不少見,那也是用小塊彩色玻璃拼接起來的花式窗戶,裝飾性大於實用性。即便研究結論有了,如何把玻璃建成穹頂,除了羅正道這個穿越者以外,所有人都是兩眼一抹黑。
見過豬走路的羅正道不是學建築出身,除卻知道玻璃可以用作建材,具體是該用螺栓固定還是用膠水粘接,這些細節問題他一概不清楚。
舊世界出現過時代更早的油紙溫室和雲母溫室,從約翰牛修建水晶宮算起,溫室的歷史也相當悠久了,玻璃溫室也算是最成熟的玻璃建築類型之一。然而,框架玻璃建築需要大量應用金屬材料作爲骨架支撐才能確保結構強度,新世界的鋼鐵業停留在手工作坊階段,成本高得連君王都要思量再三,況且市面上難以採購到合乎尺寸要求的金屬構件。要用木料替代金屬那就需要大批的熟練木匠,事先還得接受培訓才能製作出規格統一的木構配件,這項計劃從籌備到實施,前進的每一步都充滿了阻力與坎坷。
威克礁經過羅正道的苦心經營,不復當初蠻荒到讓人絕望的不毛之地的模樣,生活狀態一旦穩定下來,人類種族的強大適應性便顯露無遺。
當羅正道在外征戰的時候,前期遷移到威克礁的難民們便已在改造身邊的環境,琢磨如何改善生活條件。受到本地惡劣自然環境的影響,爲了躲避風沙和酷熱,威克礁的建築自動自覺地向地下空間發展。住在這鬼地方,間隔個把月就會鬧上一次沙塵暴什麼的,強風席捲着沙礫,極端情況下能把重達數百公斤的大石頭吹得滿地打滾。明知天氣如此糟糕還把建築物修得高聳入雲那純屬找抽,適應強風沙環境的建築外形趨於低平矮胖,至於說向地下空間拓展那就更簡單了。老實說,除了通風采光不好解決,在溫度相對恆定的地穴居住,遠比在地面上住那些簡陋的石屋舒服多了。
福爾·肖邦這種忠犬手下是不會跟羅正道搞陽奉陰違這套東西的,即便他對蠶室的計劃信心不足,那也跟是否賣力執行毫無關係,工作很快就上了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