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醜惡到令人髮指的現實,你曾經由衷地憤怒過嗎?當看到無辜者的悲慘遭遇和低聲嗚咽,你可曾憐憫過嗎?上位者的飛揚跋扈,執行者的尖刻言辭,來自體制的壓迫和冷酷,一點一滴看似微不足道的負面情緒都隨着時間流逝和閱歷增長沉澱在心靈深處,這些令人不快的記憶最終會演變成滋養心魔成長壯大的養料。平常時候自然看不出有什麼端倪,外來的異種能量開始在神識海中肆無忌憚地滋生蔓延,那些最爲細微的負面存在都會被利用起來,成百上千倍地放大效力,直至吞噬掉羅正道的正常思維和人格,甚至是泯滅他的靈魂。
行走在懸崖邊緣的羅正道若不能戰勝潛藏在內心的這些黑暗因素,它們會反過來被異種能量所利用,他最好的結局就是永遠沉淪在心靈世界的深處,簡單點說,威爾·尼達姆會變成白癡。說到比較壞的下場,死亡並不是真正的結束,成爲未知敵人控制的傀儡纔是最可怕的。
“我……是……自己……的主宰!”
心想事成在神識海中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小事,呼風喚雨只是生出一個念頭就能搞定的小問題,然而此時相互激烈絞殺,彼此覆蓋對方幻想的兩股力量把本應平靜如水面的神識海攪得天翻地覆濁浪滔天,在一彈指間就會有無數幻象旋生旋滅,直至更替速度快到無法用人類的時間尺度加以丈量。對於羅正道來說,他的優勢是這場大戰是發生在自己神識海中,具有主場優勢的他使出一分力就能抗衡對手輸出的三分力,即便如此打了這麼久他還沒能佔到上風,足見這個由始至終沒有露出真容的對手實力是多恐怖。
“你到底是誰?”
感知到入侵到神識海中的異種能量正在快速消退中,這不是羅正道徹底擊敗了對方,而是對手覺得很難取勝主動選擇撤退。於是,他不甘心地呼喊着,要求對方作出答覆。
這時候,那個由始至終一言不發的未知存在似乎也有交流的想法,一個語調冷漠地意識波動傳遞出信息:
“愚昧無知的凡人,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
本就惱怒不已的羅正道差點氣炸了肺,這事就好比突然某天有人無故闖進你家裡大打出手,把罈罈罐罐砸了個精光,最後你問對方的名字,這個無恥的傢伙居然說你不配知道他是誰,在天底下能找出比這更大的羞辱嗎?
“好吧!我記住你了,總有一天……”
“這是什麼?不!不要!啊——”
無情地吞噬了未知存在,那個幽深不可測的靈魂漩渦像是打了個飽嗝,與出現時一樣詭異.地消失在羅正道的神識海中,一切都是那麼平常。等到完全黑化的眼眸恢復成了常態,羅正道完全清醒過來,在他眼前已是一片空白。
僅在短短一天之內,船山諸島和這裡的人們共同經歷了一連串驚心動魄的大場面洗禮,幸好所有波瀾壯闊的變故總會過去,平淡無奇生活還要一天天地繼續下去。哪怕是在烽煙遍地的戰亂年代,指望着每一天都在打仗那也是不現實的,士兵們好歹也得停下來休息、吃飯和訓練,戰艦和武器也得定期維護保養不是?此次羅正道遭遇的多重危機,在實際出手的一方本體尚未查明的前提之下,不明不白地結束了。呃,權且算是暫告一段落吧!
不論怎麼說,這場目的不明的進攻行動造成雙方蒙受了巨大的物質損失,哪怕不死生物是從死亡之海那邊隨手抓來的野怪炮灰,終究不是在後.臺改個數據就能刷新怪獸的坑錢網遊,湊夠足以發動戰爭的數目那也得要積攢相當長一段日子。
精神力透支加上神識海受到外力劇烈震盪引發的合併後遺症,在牀上昏昏沉沉地躺了好幾天,恢復清醒的羅正道給下屬們的感覺是愈發難以捉摸了,舉手投足間似乎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好在他的思維依然清晰敏銳,多少令人們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襲擊過後的這段時間裡,擺出全力戒備姿態的羅正道迎來了長達數月之久的平靜期,這份安靜甚至凸顯出他的全力備戰有些神經過敏了。
在你開始休息的時候,別忘了你的敵人是不會休息的,很快,羅正道接到了高德來訪的消息。考慮到這傢伙秉承着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好習慣,羅正道隱約猜到一定又出了什麼狀況,單靠高德自己的力量無法擺平,只能拉着羅正道來一塊下水,這基本已經是個定式了。
“好吧!高德閣下,請跟我說說,那些綠皮又幹了什麼壞事?”
殘酷的被追殺生活極大磨礪了流亡者們的意志和精神,同樣把他們的臉皮也磨厚了,高德·尼達姆此刻笑嘻嘻地看着羅正道,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未曾開口,他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隨手又加了一勺糖,說道:
“綠皮在收買海盜,只要肯跟它們合作就能得到補給和銷贓的便利,綠皮還拿出了不少懸賞。來,瞧瞧這上面,你和我,哦,還有納傑夫那傢伙都上了榜單。”
光明王朝的人類流亡貴族是地精第二帝國的眼中釘,這些情況沒有超過羅正道的預期之外,當即神色平靜地一笑,說道:
“呵呵呵呵,地精不會只有這點辦法,說重點吧!”
“它們把人類奴隸遷移到比原定五十哩更遠的內陸地區,看管的力度也加強了,我們招募逃亡奴隸越來越困難了,很多合作者要求提價。”
聞聲,羅正道不由得收斂了笑容,摸着下巴開始認真思索對策,稍後他眼珠轉了轉似乎有所決定,起身說道:
“看來是時候讓地精理解一件事了,它們的遷界禁海擋不住我們的侵襲,那麼高德閣下,你有興趣跟我一起行動嗎?”
“這……我需要考慮下屬們的意見。”
從中聽出了高德·尼達姆那份言不由衷的窘迫,羅正道不免有些同情,沒錯,作爲別人扶植起來的傀儡,他的行動自由總是相對的。早料到高德難以繞過精靈聯邦自行作出抉擇,羅正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說道:
“我可以理解,那就祝你好運吧!夥計!”
爲了節約珍貴的金屬資源,與在獲取最佳防禦效能之間達成一個相對的平衡點,羅正道借鑑了t34坦克的典型大傾角外形,順帶提一句,傾斜裝甲在舊世界的軍艦設計中應用時間更早,只是一般軍迷不大注意到這個細節。簡而言之,這一設計大幅度縮減了鐵甲艦的上甲板面積。在過往幾次作戰中,憑着高速和重火力的雙重優勢,敵軍想要玩跳幫作戰也得看鐵甲艦肯否奉陪,因此這個或許是缺陷的新設計並未顯露出弊端。
若是到了環境極端複雜,大型戰艦難以機動的內河水域作戰,未經過實戰考驗的鐵甲艦就很難說會不會掉鏈子了。
羅正道權衡了許久,最後拍板繼續沿用過往的成功經驗,攻擊河口要塞的時候先用鐵甲艦頂上去,溯流而上的艦隊則用巡航艦和護衛艦。反正對付地精陸軍配備的那些輕型火炮,即便是在海軍眼裡份量嚴重不足的六磅和八磅艦炮也應該足夠用了,希望一切天從人願吧!
棋逢對手是絕對會令人不快的人生經歷,主大陸的新興豪強地精第二帝國和穿越者羅正道都感到了這種困擾,不得不面對的頑強敵人使人由衷地感到了無奈和糾結。
對於地精們而言,要它們理解披着人類流亡貴族外衣的傢伙,其實在骨子裡是個魔卡師,這件事已經很考驗它們的想象力了,更別提這傢伙還有滿腦子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邪惡智慧和武裝鬥爭經驗。尼瑪,一個標準開掛的玩家,這情況也太棘手了吧!
同樣的,痛苦的羅正道也覺得自己不知給誰坑了,他揹負着荒神詛咒這事就甭說了,左右也沒得選只能俯首認栽了。一直致力於追殺人類流亡貴族的地精第二帝國是吞併了整個主大陸的軍事帝國,即便比起傳統的列強如雅靈帝國和精靈聯邦,地精們的手段略顯稚嫩青澀了一些,但也是屬於國家級別的掌控者。與如此強大的對手進行長期較量,羅正道始終無力徹底壓制對方,任憑他殫精竭慮地想出了多少以弱勝強的奇謀妙計,研發了多少種新式武器和戰術,終究改變不了雙方實力存在天壤之別的嚴酷事實,這挑戰的難度係數真心坑爹呀!
在會議室裡召開作戰預備會議,精神頭十足的羅正道面對着手下們侃侃而談,他指點着海圖說道:
“……第一輪的目標是拔掉地精的這幾座要塞,在短期內綠皮就不必指望有效管理菘藍河流域的航運業了。”
在歷史上,曾因流域範圍內的幾個省份盛產染料和絲綢而得名,菘藍河作爲主大陸排名第三的水系,四條來自不同方向的支流在入海口附近彙集起來,形成了豐饒的三角洲地帶,經由受到要塞羣火力嚴密封鎖的三角洲溼地最終匯到入星辰大海。倘若地精失去了對這片三角洲的控制,所能影響到的流域面積遠非早前海盜們突擊行動拔掉幾個河口要塞那麼輕描淡寫,類似這種讀作兵家必爭之地,寫作血肉磨坊的地方,早已註定了是會灑滿敵我雙方士兵鮮血的兇險之地。
隨着羅正道的手指僅在地圖上輕輕地一觸,熟悉戰場情況的高層們便已彷彿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泛着鐵鏽味和濃重屍臭的戰場氣息,他們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戰爭業已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