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如果沒有隨身帶着個度娘,或者本身就是牲口級別的學霸,對舊世界的關鍵技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或者只知道名稱和原理,要問技術細節一概不清楚,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特別是類似羅正道這種從未下功夫鑽研學問和具體數據,只爲自己的興趣蜻蜓點水瞭解一些知識的半吊子軍迷,說一知半解都屬於客氣了。
舉例來說,羅正道肯定知道電腦是什麼結構,他也清楚硬件的核心技術是製取單晶硅製作cpu,電子計算機的原理是二進制,這不表示他就能造出一臺電腦來,弄個算盤還差不多,研究機械式計算機都夠嗆,研發蒸汽機的情況大抵也是如此了。
貌似在舊世界也找不出哪家奇葩學校會傳授自己的學生們,《在穿越後你不可不知的攀科技樹500個必備常識》、《如何白手起家締造一個偉大帝國》、《游擊戰及其他非法武裝組織的構成原則和運營須知》、《建設反政.府武裝根據地的一百問》,諸如此類堪稱爲匪夷所思的古怪課程。正因如此,儲存在羅正道腦海中那些零散而不成體系的舊世界知識,頂天能爲他提供一些指導意見和遠景藍圖。
要解決從概念草圖到實用化過程的一道道難關險阻,除了耐心地去爬科技樹,一次次地反覆試錯修改之外,沒什麼捷徑好走了,所以說人間正道是滄桑啊!
這時候,出現在羅正道眼前,空曠廠房裡的這一坨足有兩個人高的黑色金屬物體,正是新世界的第一臺蒸汽機樣品。在理論上講,它全力運轉能夠輸出相當於三十匹馬的強勁動力,只不過這臺機器的運行穩定性比較差,僅在羅正道來視察的一個小時內就連續拋錨了三次,平均每次平穩運行不到十分鐘就出現了花樣百出的故障,不得已停機維修,全程工作時間還不及維修消耗的時間長。
不消說,蒸汽機如此蹩腳的演示令福爾·肖邦自感顏面掃地,他歉疚地說道:
“國王陛下,太遺憾了,竟然讓您看到了這麼不可靠的機器。”
見狀,早有準備的羅正道則是無所謂地一笑,早料到發展沒有基礎的新技術狀況會很糟糕,眼前這一出鬧劇並未超出他的預期,笑着說道:
“呵呵呵呵,新事物從失敗和挫折開始是必然規律。記錄下每次失敗的原因和解決方案以便下次改進,什麼時候找不出繼續改進的空間,這臺機器也就具備實用價值了。”
由羅正道首創應用於水面艦艇,目前得到了普遍推廣的火箭式發動機,作爲一款戰艦加力系統使用很有優越性,作爲常規動力就未免太奢侈了一些。假定徹底革新戰艦結構,像是把礙眼的風帆去掉,那麼發展蒸汽機的前景要比研究火箭式發動機勝出不少。可以長時間反覆使用的火箭式發動機,在舊世界也僅僅出現在航天飛機這種奢侈品上頭,最後也因爲經濟原因和費效比太差,以及不可控的風險因素被一次性的航天器所取代。
羅正道自問沒有超越凡人的智慧,他寧可把目標定得低一些,蒸汽機驅動的槳葉能帶動戰艦前行就夠了,火箭式發動機繼續幹好目前的本職工作即可,這是並行不悖的兩件事。
“樣品裝到鐵甲艦上能跑多快?”
羅正道的提問是老福爾一直在等候的,任何新技術首先都會用在軍事方面,無論它們最初被開發出來的目的是什麼都一樣,這是由智慧種族的好鬥天性所決定的。正如新世界的人類勢力之間罕有發生內戰,絕不是因爲他們學會了團結合作,而是更多戰爭都跟異族打過了。
福爾·肖邦用手撫摸着蒸汽機冰冷的鑄鐵外殼,回答說道:
“安裝六臺蒸汽機能帶動試驗船跑到5節,輸出功率還是太低了,我保證未來能取得更好的成績。”
聞聲,羅正道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樣的發展速度大幅度落後於他的預期數值,照此計算在數年內都指望不上蒸汽機上艦了。
主大陸墜落的遠景預期和動盪不安的近況相互疊加作用,發揮出來的效果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而是幾何倍數增長的關係。
從長遠角度來分析,接踵而至的意外變故和壞消息勢必會切斷新世界傳統長絲的供應鏈條,同時不斷擡高人們的心理門檻。等到後期完全依賴於人工蠶室的魔紋布價格會在商人的炒作和囤積,以及市場剛性需求的推動下,勢必會飆升到一個令人咋舌的恐怖價錢。
儘管蒸汽機的製造成本居高不下,運行性能又不穩定,羅正道卻能從舊世界已有的歷史經驗中看到蒸汽動力廣闊的發展前景和無限應用範圍,及早砸下這筆投資划得來。
假設說魔紋布是一歲一枯榮的草本作物,經過無數次改進沒多少繼續提升質量的空間了,當下瞧着如同兒童玩具似的蒸汽機,無疑是年復一年,最終可以長成參天大樹的木本植物,終究有一天會隨着時間推移茁壯成長起來,變成令人仰望嘆息的存在。某些自作聰明的人經常喜歡嘲笑那些貌似不合常理的新生事物,像是吐槽一株剛剛萌芽的樹苗長得沒有周圍的野草高,這種錯誤的嚴重性是無論如何估算也沒法抵消的。太多東西只能用時間加以驗證,除非觀察者的眼睛能夠穿透歲月長河,窺見到未來的真實場景。
“好吧!繼續努力改進,嘗試其他方案,一號工程的發展不能停頓。”
羅正道的樂觀表態令研究者們心頭一鬆,不過他們很快就明白了這是繼續加碼的手段,這是另外一種施壓方式。如果上頭用任何資源隨你調用,我只要結果的口吻講話,下屬們就再也無法推脫失敗的責任,他們必須得考慮清楚一件事,得到了如此鼎力支持,倘若再次面對失敗結果,屆時究竟是該去切腹還是吃槍子,哪一種死法會比較痛快了。
“是的,國王陛下,我們會盡力的。”
點了點頭,羅正道跟着說道:
“三號工程怎麼樣了?”
福爾·肖邦恍然一拍腦袋,說道:
“啊!您請跟我來。”
與幾名手下一同坐上馬車趕赴秘密船塢,在戒備森嚴的全封閉船塢內,羅正道看到了三號工程的階段性成果,這是他除了簡略示意圖之外,頭一次看到實物。
一艘在普通人看來外形極端怪異的新式戰艦正臥在船塢裡面,與船體的超常寬度相比,它的長度就顯得太不和諧了,整條船恰似被人用力從兩頭向中間擠扁了的古怪模樣,就連船底部分也是平緩的圓弧形。
自從被羅正道從雅靈帝國請來的高級牧師施展神術修復了失明的那隻眼睛,老福爾不能再被叫作獨眼龍了,此時他極爲殷切地介紹說道:
“陛下,遵照您的指示,這條船的吃水深度是兩碼,最高航速十二節,船體重點部位都有裝甲保護,雖然不及鐵甲艦的防禦力,但也比普通戰艦強多了。”
靠近主大陸的近海水域和河流內水環境均不適宜吃水過深的海船進入活動,普通內陸型平底船舶結構太過脆弱,運輸船改造而來的戰艦在炮臺火力威脅下,分分鐘會被打成漏勺,作爲專業戰艦使用很不得力。爲此,羅正道前段時間命令威克礁造船廠試驗開發用於河流湖泊淺水環境作戰的特種戰艦,這種吃水淺,具有裝甲保護的淺水炮艦是下一階段跟地精打游擊戰的主力。
外觀造型過份短粗胖,堪稱爲新世界一代土肥圓代言人的戰艦遠洋適航性比較差,不適合跑到風高浪急的外海作戰。問題是從瓊州島前往主大陸只有很短的一段航程,侷限在這種近岸戰場的環境中使用,個別性能存在短板也可以忽略不計了。
積累了豐富海戰經驗的羅正道仔細端詳審視着這款新式戰艦,詢問說道:
“可以批量生產了嗎?”
“嗯,平均一個月能建成一艘。”
聞聲,連連搖頭的羅正道表示不滿,說道:
“慢了點,再加快一些製造速度吧!我們需要大量的淺水炮艦,數量越多越好,你得督促他們加快速度生產。”
身爲死忠擁躉的福爾·肖邦從不懷疑羅正道的指示,不過他也有爲難之處,吞吞吐吐地說道:
“……可是還有問題呀!”
一聽這話,轉過頭看着老福爾,羅正道忽然笑了起來,擡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下次有話直接說出來,不要忌諱那麼多無聊的禮節。”
“好的,陛下。我們的熟練工人太少,要全力進行淺水炮艦生產,在建的商船和鐵甲艦就不夠人手了,這樣做可以嗎?”
造船行業是個人力、技術和資金多重密集型的產業,即使在舊世界也沒能完全擺脫手工加工,不需要人力參與,全程依靠自動機械化造船那還是個科幻小說般的遠景藍圖。使用機器人造船的難度可比造汽車高多了,光是船體中大量不規則的焊點就夠叫人撓頭了,這種複雜性使得熟練工人的作用被不斷放大。對於工業品的質量來說,培養熟練工的作用不容低估,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舊世界二戰時期腳盆雞用大和級戰列艦三號艦改建了信濃號航母。
衆所周知,這條七萬噸排水量的鉅艦下水後捱了幾顆魚.雷就沉沒了,比起同級別的兩條戰列艦都能挨十幾顆*和魚.雷,繼續在水面上堅持個把鐘頭,簡直不像是一個工廠造出來的同系列產品。
倘若深究其中的原因,道理不外乎是太平洋戰爭抽空了腳盆雞的人力,造船廠的熟練工都被徵兵拉去前線當炮灰,這條二戰史上最大的航母實際上是由一幫十來歲的毛頭小子技校生和外行生手們聯合造出來的,是個標準的豆腐渣工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