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行裝,這次行動非常危險,你們要有回不來的精神準備。=”
從瓊州返回威克礁進行了最後一次靠泊補給,羅正道不忘提醒隨行的水手們,但並不認爲他們會因爲危險而拒絕參加,該提醒的時候他也不會藏着掖着。那種認爲保守秘密勝過一切的白癡想法,羅正道不覺得是正確的,假話終究要被戳穿,最終損害的是他的信用,比起一時得利的小小好處,喪失公信力的代價更爲可怕。
聞聲,全副武裝的水手們把磨礪的刀劍和裝滿彈藥的火.槍插在腰間,七嘴八舌地說道:
“陛下,願意爲您效勞。”
“尋寶成功了,我們是不是也能多發點獎金?”
“閉嘴,你們幾個蠢貨!很抱歉,國王陛下。”
由威克礁駛向外海方向,第一站要經過浮光之海,這地界雖說是純粹的海藻樂園,不過生機太過旺盛的地方也容易引起人們的不悅觀感。類似這種視野受到極大侷限的環境,誘發個把幽閉恐懼症什麼的不在話下,縱使沒有這毛病的人也不會喜歡在浮光之海長期逗留居住,這裡完全不符合智慧生物的生活習性。若不是卓爾精靈那一窩子黑皮極度厭惡陽光,浮光之海倒是挺適合他們來定居,這地方的視野與地下空間相比應該也好不到哪去。
守序邪惡陣營的魔鬼,信用度比混亂邪惡陣營的惡魔好得多,只要別被它們的協議文書坑了,在執行階段,魔鬼們倒是一向靠得住。
話雖如此,魔鬼提供的線索依舊顯得雜亂含糊叫人難以琢磨,前一支探險隊耗費將近一年時間來回勘察,最終找到了疑似目標,接下來的事情顯然是一出悲劇了。整支探險隊近乎於全軍覆沒,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詭異下場使人感到膽寒,除卻返航過程中遭到海龍屬襲擊的最後五個倖存者或者回到了威克礁覆命,探險隊的其他成員要麼是死在了浮光之海的探險途中,再不然就是落得個行蹤成謎的失蹤狀態。
深知此行兇多吉少,在靠近疑似地點之際,佐拉·黑格爾的目光格外警覺地掃視着前方這塊光禿禿的黑色岩礁,他有些不耐煩地對羅正道抱怨說道:
“岩礁我見多了,這塊怎麼看都特別詭異呀!陛下!”
事實情況的確如此,通體由粗大黑色巖塊構成的這座岩礁看在眼裡便已使人心情倍感沉重,岩礁怪石嶙峋的複雜地貌也能證明這地方不歡迎觀光者蒞臨,最令羅正道不安的是這處地點的神秘性。
那些看得見摸得着的危險總歸是可以規避,或者說加以抵抗的,摸不着頭腦的神秘之地則會從心理上產生一種壓迫感,無論擁有多強的力量,在面對未知神秘的時候也得抱着足夠謹慎的心才行。不過好處也是有的,正因爲這地方極其神秘危險,藏有霸者之證的可能性才更高一些,這雖然聽起來比較矛盾,實則有着內在合理性。前輩海盜王們不是膽小怕事的弱者,想必他們也不會認同軟腳蝦有資格與自己同列,搜尋生命之杯的兇險過程已經再清楚不過地揭示出了這一點。想要拿到霸者之證,力量、勇氣和運氣,這三者缺一不可。
“星辰大海多麼瑰麗迷人,浮光之海像個女孩的心,你永遠也猜不透她隱藏的秘密,冰封之海能讓你冷靜深思,死亡之海是弱者的墓地,幽暗之海使你昏昏欲睡呀!血海最美的景緻總會出現在激戰過後。風暴之海是多遼闊,我們一定要把它征服。揚帆出航的海盜哇!想要霸者之證嗎?想要成爲海盜王嗎?想要實現你的願望嗎?那就用智慧、勇氣和力量來證明吧!你得證明自己配得上這個這個榮光無限的頭銜。”
有感而發的水手長哼唱的短詩,是吟遊詩人們在酒館裡經常彈唱的曲目,雖然因爲流傳的歷史太過於久遠,曲調顯得老套過時。然而,這依舊是海盜們酣醉時百聽不厭的經典曲目,不想成爲海盜王的海盜會被人投以鄙視目光,跟舊世界不幻想能一夜暴富的普通人同樣罕見。
當下羅正道的關注點不在於自然環境,而是隱藏在肉眼視覺之外的危險因素,下船後分組行動之前,他沉聲告誡着手下們說道:
“你們發現異常情況立即返回報告,不準私自深入調查,聽懂了嗎?”
“是的,國王陛下。”
按說調查這座岩礁不算什麼難事,它的面積不大,東西兩端最長處不過十哩,從南到北的寬度大約五哩,奈何岩礁內部的地形委實複雜了點。幾乎到處是幽深的溝壑跟曲折蜿蜒的洞穴,簡直是個天生的耗子窩,知曉確切事發地點的探險隊員沒一個活着回來,倖存者們的描述只能替羅正道省卻一些搜尋時間,縮小搜索範圍,來回折騰了兩三天之後,一則比較可信的消息終於傳來了。
“陛下,我們在這附近發現了探險隊用餐後留下的部分餐廚雜物和篝火灰燼,他們最後到達的地方應該是在這處洞穴外面。”
聞聲,被領到事發地點的羅正道擡眼上下打量着不遠處這個黑漆漆的,僅能容納一個成年人彎腰進入的陰冷洞口,他的心中不由得一陣膩歪。海盜王們的品味也不怎麼樣,專挑這種老鼠洞藏東西,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們是礦工出身呢!
腹誹過前輩的羅正道輕輕一擺手,幾個手下心領神會相互用繩子捆住腰部,防止意外失足跌落,隨後他們打起火把摸出照明晶體蹲伏着走進了洞口。聽到細碎的腳步聲逐漸低沉下去,等候在外的人們開始低聲議論起來,豈料不到半分鐘時間,這幾個人是剛纔怎麼進去的,這會又怎麼退了出來。
見此情景,險些驚掉下巴的羅正道連聲追問說道:
“你們爲什麼出來了?發現了危險?”
一個士兵心有餘悸地喘着粗氣,他搖頭說道:
“陛下,我走在隊伍最前面,洞口還正常,再深入一點距離就什麼都看不到了。火把和照明晶體都沒用,我發現情況不好馬上拉了繩子,是他們把我拽出來的。”
一邊講述着驚魂一刻的切身體會,一邊擦拭着淋漓而下的冷汗,這位驚魂未定的偵察尖兵臉色依舊一片慘白,呼吸急促得跟絕症患者似的。這是人類的本能是在遇到違背常理的情況發生時,莫名的恐懼感自然而然地會加深加重,根本無法用後天教育的理性加以克服。好比人們瞧見一羣尖牙利爪的野獸把人活活吃掉,他們也會感到恐懼,但並不會太受刺激,突然間看到一羣喪屍把活人生啃了,立馬會產生一種強烈到無法自制的心理衝擊,哪怕這二者的結果是雷同的,作爲目擊者的直觀感受卻有着懸殊落差。
明白不能責備這些手下,羅正道索性很光混地安慰他們說道:
“你們辛苦了,下去休息一會吧!”
人難免有脾氣,自己吃了不少苦頭,遭了不少罪才摸索到門道的事情,爲什麼要無緣無故地傳授給你?具備這種非常器量的人絕壁不是凡夫俗子,不說是聖人,最低也得也是捨棄小我,成全大我的一代賢人。與前面的那個範例道理相同,被前人刻意刁難過的人很少有不去惡意刁難後來者的,這種具有報復社會性質的陰暗心理是很難去除的人性之惡。前輩海盜王無疑不是平凡人,爲了追尋霸者之證的夢想,他們所付出的艱辛代價自然也不會少,逮住了難爲後來者的大好機會,誰敢指望他們厚道地不設置任何障礙嗎?早點洗洗睡了吧!
“嗚——”
陡然一聲悠長嚎叫傳來,佐拉·黑格爾渾身一激靈,這位合格的老海盜對大海的瞭解細緻程度絕對不亞於自家臥室,他條件反射式的高聲喊道:
“是海龍屬,正在逼近我們。”
見狀,回身望了一眼神秘.洞穴,羅正道悻悻地說道:
“所有人撤退回戰艦,立即執行命令。”
所謂的海龍屬不是一個標準稱呼,是新世界航海者對所有水棲類亞龍目生物的籠統稱謂,具體到這些亞龍的種類有多少,又是如何劃分的,估計連專門研究海龍屬的博物學者都弄不清楚。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誰叫那些巨龍們淫.欲氾濫,見個母的就要上,這事不好說太細,太三俗了容易被和諧。簡而言之此時,遊弋在岩礁周圍的海龍個頭大小各異,小的僅有戰馬那麼大塊頭,大的活像一列高速移動的火車,它們張開的嘴巴里滿是閃爍着寒光的銳利牙齒。
與這些龐然大物的身軀相較,這些利齒是挺細小,每顆龍牙的平均尺寸要比普通人的巴掌大出幾圈,這要是給咬上一口的話,估計連收屍的善後處置都一併省卻了,直接就變成肉糜塞了它們的牙縫。
留意打量着這些在自家船邊來回遛彎的海龍屬,羅正道低頭想了想,說道:
“炮長,開炮試試驅逐它們。”
“是的,陛下。”
探險不同於作戰行動,船隻輕便靈活裝載量大,遠比戰力強橫來得重要,因此羅正道沒開着那些最拉風的新銳鐵甲艦出門晃悠。近期隨着威克礁鋼鐵廠的技術升級換代,探險隊搭乘的舊式木構風帆戰艦揚威號也更換了一批最新型號的大炮,這是以鑄鋼替代青銅製造的第一批合格產品。由於火炮身管的強度大幅增加,裝藥量和膛壓數據全都顯著見漲了,首發試射的12磅石彈輕鬆打到兩千碼開外,較之早前的同類火炮性能勝出了許多,精確度也提升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