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時期的情況如何暫且擱置不論,在戰爭狀態下,東寧歷來是個多災多難的倒黴地方,華夏有句古話叫作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東寧完全符合這一無辜躺槍的標準。
依託着大河與海岸的水運便利條件和周圍的糧食產區,如此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讓東寧這座城市擁有了巨大的發展潛力和戰略價值,更不要說在大河對面還有地精新建的大運河城,更是一處戰略樞紐,由此大河三角洲成了人類反攻主大陸槍口下的第一個倒黴鬼。
近年來屢遭戰火破壞,多次被以羅正道爲首的海盜集團攻陷,大河流域的豐富資源還是足夠支持東寧的戰後恢復重建工作,尤其是在地精開始着力推動星辰大海移民計劃以來,東寧成了主大陸東部地區最爲重要的轉口港之一。僅是臨時寄居在這裡的地精平民和軍隊數量,全加起來就不下兩百萬之衆,幾乎超過了東部其他所有城市的居民規模。
羅正道此番率領着大軍再度捲土重來,當他從炮隊鏡裡看到的城市景象仍是一片繁華興盛,找不出半點曾遭受戰火洗禮的破壞痕跡。
在新世界生活的日子久了,逐漸認同這個世界的羅正道也不禁心生感慨,這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節奏啊!
“跟我們的老朋友打個招呼,告訴它們人類又回來了,事情交給你了,布蘭多。”
“請您等我的好消息,陛下。”
任何組織發展到一定規模,再要事必躬親就不現實了,非得有所取捨不可。像是舊世界三國時代的諸葛亮獨攬大權,把所有事務不分鉅細都親自掌握,最後把自己的身體累垮了,洪武皇帝朱八八唯恐皇權旁落,乾脆廢除宰相職位,每天處理公務到深夜,結果朱家子孫沒這麼勞模的覺悟,把大學士們逐漸提拔上來,反而成了比歷代宰相更厲害的真丞相。明朝文官把皇帝架空了,崇禎皇帝說自己不是亡國.之君,這話不能算狡辯,大明王朝被文官系統徹底把持,皇帝說什麼也算不了數,他寫的經再好碰見一羣歪嘴和尚,那結局也好不了。
羅正道只給出一個大致方向,餘下的細節任由布蘭多·緋炎自由發揮,這樣就把組織內部的統治秩序理順了,若是屁大個事都得羅正道拍板纔算數,那還要手下們幹什麼?大家排排坐吃果果,一起鼓掌喝彩嗎?
“全艦隊注意!全艦隊注意!我是緋炎司令官,現在我命令開始登陸前的火力準備,各艦準備就位後報告。”
沒用多長時間,泰坦號的通訊臺便熱鬧起來,通訊兵們相繼起身彙報說道:
“報告,火力支援艦編隊攻擊隊形已展開,請求指示。”
“報告,鐵甲艦分艦隊完成炮擊準備,請求指示。”
聽完了報告,布蘭多·緋炎轉頭看了看羅正道,後者衝他一擺手,那意思是你看着辦好了,於是緋炎司令官目視着前方,開口說道:
“命令信號兵發射三發紅色信號彈,全艦隊速射一個基數彈藥。”
“是的,司令官閣下。”
光明王國海軍的主力艦序列全面淘汰了木構風帆戰艦,這在新世界是獨一份,甭管雅靈皇家海軍和精靈聯邦海軍的高等級戰列艦有多牛逼,從鐵甲艦到全鋼龍骨裝甲戰艦纔是未來海軍發展的正確方向。採用這種模式可以不斷推陳出新,建造出體積更大火力更強的戰艦,不再受限於木料的承受力極限。雖說新世界的附魔工藝和鍊金技術能夠強化船體的結構強度與其他性能,從性價比來說,附魔的成本遠遠超出了全金屬戰艦,建造體積越龐大的戰艦這個比價優勢就來得越顯著。
雅靈帝國一級戰列艦的單艦建造成本比泰坦號大約高出三分之一左右,實際的作戰效能則是不相上下,這個基本事實闡明瞭一個道理,投入同等數額的軍費就能獲得比對手多三分之一的兵力。
毋庸置疑,在標準的主力艦戰列線決戰當中,三分之一的數量優勢已經大到了無法忽視的程度,若不是羅正道嚴格限制泰坦號的相關情報外流,估計列強海軍這會早就跟風開建裝備全重炮的鋼甲戰艦了。
“轟轟轟轟……”
“反擊!我們必須要反擊!”
伴隨着炮彈爆炸的轟鳴和震動,頭頂的掩體縫隙間不斷墜下塵土,室內塵土飛揚的景象好似不斷有人撒沙子下來一樣。託德·綠湖元帥的叫喊聲在周圍的下屬們聽來充滿了色厲內荏的味道,你說反擊就反擊?這話講得真輕巧,拿什麼來反擊?靠嘴炮嗎?
幾度經過防禦強化,東寧周邊的炮臺火力仍不免被第一輪遠程火力急襲打啞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雙方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對手。
新銳主力艦泰坦號裝備的120磅主炮,精度和威力相較於鐵甲艦時代的110磅主炮都有着很大幅度的提升,其中最顯著的一項特徵是炮管倍徑增加,因而炮塔和炮管的比例協調了許多,看着纖細修長,不再像個鐵烏龜了。
各方面性能都超乎想象的泰坦號可以在岸基炮臺的最大射程之外精準地敲掉地方火力點,逐一點名幹掉那些負隅頑抗的地精炮兵,完全是一副往死裡欺負人的架勢,打得地精們沒脾氣。
在人類艦隊鋪天蓋地的炮火打擊下得以倖存的地精炮臺大多屬於隱蔽式佈置,深藏於崖壁石縫之類的地點,再猛烈的火力也很難炸開山體摧毀這些炮臺,雖然它們的防禦力比露天型好得多,奈何射角也小的令人無語。若是人類艦隊等一下不主動靠近過來,這些殘存的地精炮臺開炮還擊也只是徒然聽個響動而已,除了暴露自己的位置和浪費彈藥之外,實在找不出其他用處。
下屬們不能由着上司的性子蠻幹,一名地精參謀勸阻說道:
“元帥閣下,請您慎重考慮。”
業已惱羞成怒的託德·綠湖氣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差點把自己的手都弄骨折了,它憤然罵道:
“混蛋,難道要我逃跑嗎?”
心裡是比較傾向於這個現實的選擇,地精參謀又不缺心眼,那會主動把懦夫的帽子往自己頭上扣,當即欠身說道:
“呃,屬下沒有這個想法。”
這時候,近乎於癲狂的地精元帥瞪大眼睛掃視着部下們,厲聲說道:
“我知道,你們害怕了,你們害怕那個無.毛猴子,你們丟掉了地精勇士的榮譽,只想着逃跑,是不是?你們這羣懦夫,膽小鬼!我要……”
“轟——”
沒等託德·綠湖把這番話講完,又一枚重磅炮彈落在了司令部的掩體正上方,隨着爆炸彈轟然炸響,地精們頭頂的天花板應聲劇烈震顫起來,如下雨般落下了無數塵埃和灰燼,在場的地精們不得不捂住口鼻避免吸入這些異物。這個意外變故打斷了託德·綠湖歇斯底里的咆哮和謾罵,見狀,部下們稍稍鬆了口氣,自家這位地精元帥是越來越不好伺候了。與人類交戰輸得多了,能耐什麼的分毫沒見長進,它這脾氣可是愈發暴躁了,在某些時候簡直是不可理喻呀!
“元帥閣下,我們是不是下令疏散平民?”
“嗯,你們爲什麼沒疏散?”
一聽這話,在場的部下們全都醉了,元帥閣下,您不下令我們哪敢越俎代庖啊!問題是明知情況如此,偏偏話還不能這麼講,地精們只得捏着鼻子故意抹黑自己說道:
“啊!是我們忘記了。”
好像永遠正確的託德·綠湖單手叉腰,氣哼哼地罵道:
“立即疏散平民!你們這些蠢貨!”
移民是一項勞民傷財的浩大工程,耗時經年累月那就甭提了,開銷數額巨大也在意料之中,最要緊的是搬遷效率低得嚇死人,那速度跟烏龜蝸牛比都得甘拜下風。
凡是搬過家的人都清楚,再普通的家庭搬遷也是能累死人的重活,別看亂七八糟的家當擺在房子裡一點不起眼,想打包帶走就知道有多少份量了。人類的情況如此,過慣了苦日子的地精對財產的重視程度只會更厲害,東寧聚集的地精移民在炮聲響起的一刻便成了驚弓之鳥。
地精社會的組織性雖強,每個地精部族都是按照軍隊體制建立起來的,問題是在大規模移民開始後,這種原本運轉良好的傳統社會秩序就被打破了,此時在從衆心理的驅使下,東寧城內的地精平民也陷入了極端混亂狀態。
“嗚——轟隆隆……”
舊世界的重型火炮一發砸下去就可以把相當於幾個籃球場場面積的土地炸成彈坑,威力加倍兇殘的火箭炮一輪齊射能讓若干個足球場大小的地方雞犬不留,羅正道在新世界山寨的這些武器雖然比不得舊世界那麼殘暴,同樣不是吃素的。泰坦號發射的一枚爆炸彈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東寧城內的某個軍營附近,未能直擊命中軍事設施的炮彈反倒把附近的家屬區炸了。頃刻間,一個體量碩大的火團從地面騰起,強烈的火焰暴風席捲了方圓數百米內的每一寸土地。
在濃重的晨霧籠罩下,視野條件不良,海盜戰機無法升空偵察,沒有遠距離修正彈着點的觀測條件,只能按照事先標定的目標方位盲目炮擊,這樣的轟炸達不到最佳效果,相較於聲勢浩大的攻擊強度而言,威嚇東寧地精守軍的意味似乎更多一些。
“快打開城門,讓我們出去!”
大批地精平民聚集在城門附近,大喊大叫着要求逃出這座遭受鋼鐵火雨洗禮的城市,把守着城門的地精軍隊卻不肯如它們所願放開封鎖,一名地精軍官大聲喝罵說道:
“閉嘴,沒有鎮守府的命令,天亮以前不準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