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庭廣衆之下,羅正道被獨眼龍船長一通讚美,不光在場的其他人聽着很是肉麻,暗地裡直咧嘴,羅正道自己也是滿心不自在。在這一刻,他着實有些哭笑不得了,又不能因此叱福爾·肖邦,最後只得報以一抹無奈地苦笑。
平心而論,除卻要跟地精較勁出這口惡氣,羅正道甘冒風險逗留主大陸的邊緣地帶,主要動機是他不擴軍備戰就對付不了地精的後續圍剿,即便是實力不如地精的其他勢力,譬如說那位身份背景異常複雜的神秘術士納傑夫。這年月若是沒一支可靠班底就貿然出來拉桿子,註定了是要給自己添堵的,或遲或早這筆學費都非交不可。毛爺爺說得好,槍桿子裡面出政權,羅正道既然把身家性命都寄託在這支私人武裝上頭,行險一搏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一番波折之後,終於搞定了瓊州的事情,羅正道的目光再次轉向前方,那是他的目的地香江。
從自然地理的角度分析,香江港位於主大陸邊緣地帶,不計其數島嶼中平平無奇的一座,雖然天然港灣條件尚算不錯,但主大陸附近具有類似水文條件的島嶼不在少數,比起那些島嶼,這座著名商港似乎也難以尋覓與衆不同之處。假如這座香江島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也不會被海盜們有志一同地標註在海圖上,相較於內陸雨林地帶處於待開發狀態的瓊州島,面積不大的香江島則是集合了衆多商貿航線的中心商港,甚至可說是主大陸外緣最主要的貿易中轉站。
香江的港口運輸異常忙碌,一年到頭大小船舶往來川流不息,那些用作裝卸貨物的碼頭港灣更是燈火輝煌從無停歇,把香江港稱作不夜之城是毫不誇張的描述。
打從地精第二帝國摧毀了人類的光明王朝以來,香江的大商人們就迎來了屬於自己的黃金時代,他們非但沒有在異族的強大武力威脅下感到惶惶不可終日,反倒發揮出了商人手眼通天的職業特長。
經過變魔術似的複雜商業運作和賄賂,完成了華麗地轉身的香江商團聯合與地精元老院的某些大佬直接掛上了鉤,從而獲得了地精軍隊不進駐香江的特許權。時至今日,這座富有魔幻色彩的商業大都會在主大陸的人類淪爲奴隸之時,仍然維持着自身半獨立的特殊地位。不僅沒有由於光明王朝垮臺而衰落下去,反而吸納了大批來自主大陸的人類難民和他們所攜帶的大筆財富,使得香江的市面呈現出了一種畸形繁榮狀態,不得不令人歎服於金錢有着無窮魔力足以化腐朽爲神奇。
凡事無利不起早,任何事情都有內在合理性,保留香江這座自由港對地精是大有好處的,不然的話,它們怎麼會默許這座港口脫離自己的管轄呢?
在新世界,維持一支海軍艦隊正常運轉的戰略資源,自然要首推魔紋布、海浮木和石松孢子粉,這三件不可或缺的法寶。
魔紋布是由產自主大陸的精選高等級長絲,以特殊織機通過附魔方式製造出來的鍊金產品,由於新世界的蠶,這種八條腿長相跟蜘蛛差不多的甲蟲和它們喜愛的食物桑樹對瑪那粒子格外敏感,幾乎稱得上是見風就死,因而,在主大陸以外的地區養蠶,必須修建密不透風的人工蠶室才能確保飼養這種昆蟲取得成功,同時要大面積培植蠶愛吃的桑樹,這種植物也不喜歡瑪那粒子高濃度的環境,隨便哪個伺候起來也不會讓人感到輕鬆。同時滿足上述的兩個條件,對於多數外海養殖者而言無異於癡人說夢。
不客氣地說,試圖在主大陸以外出產的魔紋布,無論是在成本還是售價方面都處於倒掛狀態,成品完全不具備市場競爭力,無非是賠本賺吆喝。
爲船舶提供浮力使它們不至於沉到以太海深處的要素來自於海浮木,這種外觀酷似棕櫚和椰子的熱帶喬木生長速度相當緩慢,木料質地比較堅韌,雖然比不上如橡木和柚木、紅木之類的優質船材,硬度和韌性也稱得上不錯。
海浮木極少開花結果,一般靠樹頂自然分櫱的芽孢掉落進行繁衍,隨着長成小樹苗的芽孢脫離母樹,在以太海的洋流推動下朝着無邊無際的七海擴散開來。可以說,在幾乎所有的飛地島嶼上都能或多或少地發現一些野生海浮木,這種樹木的生命力太頑強了。儘管如此,海浮木主要的產地還是集中在星辰大海,那些星羅棋佈的飛地島嶼上面。只有這片海域穩定的季風氣候和降水條件最爲符合海浮木的生長規律,相同樹齡的海浮木,在星辰大海出產的品質和胸徑都要比別處勝出一籌。
在新世界替代了舊世界火藥作用的物質,無疑是石松孢子粉,石松是生長風暴之海的島嶼上的大型蕨類植物,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它們有什麼異常之處,不過這種植物確實是非常不可意思的奇妙。
石松的繁殖力超強,分佈區域也很廣泛,叫人猜不透的是爲什麼石松只在風暴之海才能正常生長髮育,一旦移植到了別處可以存活卻不能正常結出孢子。
衆所周知的是,新世界的列強全都無力控制上述的三種堪稱戰略資源的流通貿易,爲此它們必須維持一個相對穩定可靠的交易機制,這樣才能確保自家的海軍艦隊正常地運轉下去。或許正是考慮到斷絕此類貿易對己方無利可圖,地精元老院才選擇了順水推舟,在香江保留一個外貿窗口,促使各種合法與非法的地下交易得以照常進行下去,不至於大家相互卡脖子,把事態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這次被人生生把整個瓊州島攪了個天翻地覆,判決死刑的重犯被劫走,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社會治安也因爲羅正道與抵抗者組織會面,導致他們士氣振奮開始不斷髮起襲擾行動而日益趨於崩壞。
在同一時間,差不多所有倒黴事都一塊扣在了地精頭上,它們會這樣甘心認輸嗎?失敗這個詞彙似乎從不會出現在地精的詞典裡,它們的口號是“這是通向成功道路的考驗,我們必將在困難的考驗之下走向新的成功,取得更加偉大的勝利”。甭管這種乍一聽上去就極其中二的論點是否經得起推敲論證,地精們的頑固執着由此也可見一斑了。從某種程度上說,唯有偏執狂才能取得成功,這也許就是一個不怎麼叫人喜聞樂見的普遍真理吧!
前番出航遠洋追擊羅正道未果,不得已返回母港休整的莫多·黑水和哲提·白山兩位指揮官,它們幾乎同時收到了瓊州方面發生騷亂的戰報。
新世界的科學技術不發達,包括了冶金在內的諸多行業,工藝水準勉強能跟工業革命之前的舊世界作個橫向比較,許多方面還大有不如,這或許就是畸形發展的必然結果。
魔法和鍊金術能提供高效的超遠程通訊服務,主要缺點是前期需要投入的經濟成本比太高,相應的普及度又太低,這種高端技術註定了跟一般人的生活沒多大關係,只有國家級別的用戶和大法師等級的技術宅們才能玩得起。雖說魔法通訊比起衛星通訊和光纜什麼的,單以傳遞情報的快捷性和隱密性來說,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但沒有國家級的財力爲後盾,魔法通訊那一擲萬金的敗家速度能以平均每天消滅一個豪商的速度鯨吞財富。
儘管如此,一旦國家機器決定動員起全部力量,不惜血本地砸下去,新世界的國家公敵們處境比舊世界還要來得兇險萬分。
“這次不能再失手了!”
大地精指揮官披掛整齊站在海圖室內,面對着自己的下屬們,莫多·黑水痛心疾首地敲打着桌子,目光中滿是怨恨與不甘,要不是前幾次運氣不好,它早就提着威爾·尼達姆的腦袋去領賞了,何至於看着他耀武揚威?
這時候,駐足一旁的地精副官接口說道:
“指揮官閣下,我們完成定位了,這是大薩滿閣下預言標註出來的海圖。”
聞聲,莫多·黑水咬了咬牙,旋即又恢復了往日堅定從容的大將氣度,它點頭說道:
“立刻出發,我們要把威爾·尼達姆的腦袋呈獻給陛下。”
理所當然地,哲提·白山也得到了這條珍貴情報,尤其是當它聽說老冤家莫多·黑水搶先一步得到薩滿的協助,立馬急不可耐地宣佈出征,地精士兵們在港口附近離得遠遠地便能聽到熊地精指揮官的吼聲,說道:
“不能再讓那個混蛋搶了先,你們把沒修復的船都留下,剩下的戰艦立刻起航。”
用不着胡亂揣測騷亂事件的起因和始作俑者,莫多·黑水從一開始就確信此次影響廣泛的瓊州騷動與羅正道脫不開干係。知曉內情的人都明白,福祿伯爵家族的世襲封邑主要集中在瓊州島上,羅正道的那位便宜老爹在瓊州組織起光明王朝最後一支正規軍負隅頑抗。這支實力孱弱的人類軍隊發了好似螳臂當車般的逆襲,最終被以莫多·黑水爲首等一干地精將領們合力粉碎,宣告爲死透了的光明王朝棺材板上釘釘子。因而,當莫多·黑水再度聽聞瓊州這個耳熟能詳的地名時,它本能地想到了逃逸無蹤的威爾·尼達姆。
在前些時候,哲提·白山對羅正道的追擊行動失手,這結果不會令大地精指揮官驚訝。羅正道夠本事在它莫多·黑水手下屢次逃出生天,可以說是逃亡專家,不是它瞧不起哲提·白山那個傻大黑粗的傢伙,它腦殼裡的肌肉明顯比腦漿多,怎麼可能捕獲這個狡詐的人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