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一個七歲左右的乞兒,小臉凍得通紅,頭髮雜亂無比,唯有一雙清澈的眼睛,能判斷出這是一個女孩兒。
身上的衣服單薄襤褸,小小的身子緊緊的蜷縮成一團,頂着冷冽呼嘯的西風,一步步,踩着沒過自己小腿的雪窩,艱難踉蹌的行進着。
她艱難的挪動了幾步,走到巷子口邊上的一戶人家門前,怯弱的叩了幾下門。
片刻後,門開了,露出一個四十多歲中年男子的腦袋。
眼見門開了,小女孩兒立刻露出一絲欣喜的神色,她的小手伸進門縫裡,一把拽住了中年男子的胳膊。
“叔叔,求求你……求求你給我點吃的……我弟弟快要餓死了……我們好幾天沒吃飯了……求您……丫頭願意爲您當牛做馬報答您……求您發發善心……救救我們……”
中年男子眼見眼前的這個小乞兒一身污垢寒酸,立刻露出厭惡的神色,他不耐煩的揮手,一下子就將小女孩兒瘦弱的身體甩出去老遠,跌倒在雪地裡。
“去去去!真是晦氣!這大冷天的,還招來一個小叫花子,快滾啊,別待在我家門口,要是凍死在這了,真是觸黴頭!”
小女孩兒卻又倔強的站了起來,顧不得拍去滿身的雪花,又跑向男子身邊,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斷的叩頭。
“叔叔……我求您,求您救救我弟弟……我還能捱得住,弟弟……弟弟他……快要死了……您在不救他,真的要死了……”
“快滾開!今年鬧災荒,糧食本就緊缺,我們一家子都吃不飽哪還有給你這小叫花子的,快走開!”男子不在理她,啪的一聲關上了大門,只留下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角落裡。
小女孩兒似乎絕望了,嚶嚶的哭泣起來,小小的肩膀一顫一顫的,她哭着哭着,回頭,終於注意到了漫天風雪中,似乎還有一個人。
一個好看清秀的男子,被一件黑色的披風包裹着身子,挺身站在雪地裡,身上已是落下一層積雪。
雖然眉清目秀,但卻是一臉漠然冷冽,甚至,比那西風還要寒冷。
小女孩顧不得那麼多,眼中泛起希望的光芒,她用髒兮兮的袖子抹去臉上的淚水,又向着蕭宸奔了過來。
“大哥哥,大哥哥!”小女孩的叫喊聲,在風雪中很快被寒冷的西風吞噬和吹散,一不留神口中灌了風,小臉憋的漲紅,猛烈的咳嗽起來,單薄的身子一抖一抖的,脆弱的彷彿馬上就要倒下。
“咳咳……”劇烈的咳嗽了一陣之後,她瘦弱的身體,終於倒落在雪地裡。
蕭宸淡淡的掃過那個瘦弱的身影,沒有動作,經過那麼多的生死,殺了那麼多的人,他的心,早已經冷得如同堅冰。
仰起頭,看着空中漫天飛舞的雪花,感受着雪花覆在臉上帶來的那股寒意,蕭宸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有人來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踩着鬆軟雪花發出的咯吱聲響很有節奏感,越來愈近,愈來愈近……
蕭宸回首,看向巷子口。
迷茫的漫天風雪中,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了。
腳蹬一雙白色鹿皮長靴,身上也是裹着一件白色的狐狸毛披風,那裝飾在披風邊沿和帽沿的白色狐狸毛,一看就不是凡品。
整個人都包裹在披風裡,看不出身形,看不出容貌。
蕭宸捏了捏手裡的劍,沒有動。
來人似乎注意到了蕭宸身邊不遠處倒地的那個身影,立刻加快步伐走了過來。
伸出右臂,拽下了披風的帽子,露出一張不染凡塵的清麗容顏。
原來是個女孩
,大約十六歲左右,眉目清秀空靈,未施脂粉,氣質清新,仿若空谷幽蘭一般出塵脫俗。
烏絲簡單隨意的編結着,垂在身後,頭上沒有帶任何的朱釵。她的臉上,有着與年齡並不相符的成熟和穩重。
她小心的查探了小女孩的鼻息,可能是發現她還沒有死,立刻伸手解開了胸前的蝴蝶扣,脫下了名貴的白色狐狸毛披風,裹在了小女孩瘦弱的身上。
絲毫沒有嫌惡她身上髒兮兮的污垢,仿似沒有察覺一般,表情是那般淡然冷傲,她探手,將小女孩抱了起來。
“大姐姐……”
小女孩感覺到了些許溫暖,似乎有了些意識,看到身前這個清麗的女子,立刻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說。”
“大姐姐……救救我弟弟……他快餓死了……”
“我會的,放心。”她的語氣淡淡的,卻很是平和,充滿了讓人信服的力量,小女孩兒欣喜的點了點頭,小手指了指不遠處一棟破房子。
“弟弟在那裡。”
“好。”
蕭宸仔細打量着她,沒有了披風,她外間只着一件白色的長裙,似乎有些單薄,可她似乎絲毫卻沒有介意,抱着女孩,走了幾步,停在了蕭宸面前。
“你在等我。”
她的聲音宛若天籟,清脆悅耳,動聽無比,不過,卻很是冷淡,沒有疑問的語氣,只是在淡淡的說明一個事實。
“正是。”
“跟我來。”
淡淡的話語,不是邀請,也不是命令那般強硬,然而,看着那雙清澈澄明的眸子,蕭宸卻如同受了蠱惑一般,點了點頭,默默跟在了她的身後。
兩人走到小女孩所指的那處破房子,從那破敗陰暗的小屋裡帶出來一個已經昏迷過去的小男孩。
小男孩渾身髒兮兮的,單薄的衣衫都快辨認不出來原本的顏色。
“姐姐,你不要抱我了,你能抱着弟弟嗎?弟弟他又冷又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我還堅持得住……”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拉着女子的衣袖,輕聲乞求着。
女子溫和的撫着她的笑臉,微微一笑,“乖孩子。”
而後便放下了小女孩,探身正準備去抱起那個昏迷的小男孩,一點都沒有厭惡他身上的髒污,臉上淡然的笑意,都絲毫未變。
“等等!”
蕭宸手中的劍,忽而橫在了女子身前。
女子顰眉,冷漠的看着他。
看到女子冷漠的神情,蕭宸立刻意識到她誤會自己,以爲自己現在就要跟她動手,不禁窘迫起來。
“我是說,我來抱着他。”蕭宸說完就別過臉去,不敢在看她。
她那麼美,那麼清麗出塵,如同精靈一般純潔美好,自己心中似乎怎麼也不願破壞她的這種美麗,這個髒兮兮的小男孩,還是自己來抱着吧。
蕭宸也解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風,裹住小男孩單薄的身體,將他抱了起來。
女子露出一個釋然的友好微笑。
“跟我來。”她對着蕭宸示意,而後自己牽着小女孩,率先走出去了。
於是幾人走在了街上,踏着風雪。
“仙女姐姐,你要帶我和弟弟去哪裡啊?”小女孩童真的看着女子,歪着頭天真的問道。
“姐姐不是仙女。姐姐,帶你們回家。”女孩子淺淺一笑,漂亮的杏目彎彎的,如同月牙一般。
“這麼漂亮的姐姐救了我和弟弟,不是仙女是什麼呢?”小女孩想不明白。
“餓了嗎?”女子溫和的問着。
“嗯。”小女
孩不好意思的回答。
“諾,給你吃這個,芙蓉糕。”女子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紙包,展開,拿出一個精緻糕點遞給了小女孩。
“我真的可以吃嗎姐姐?”小女孩艱難的嚥了咽口水。
“我說可以就可以。”女子毋庸置疑的命令道,“快吃!不吃飽哪有力氣照顧你的弟弟呢?”
小女孩這才點了點頭,開心的接過,大口大口的咬了起來。
女子的臉上,現出一個淺淺的梨渦,美輪美奐,蕭宸不由看得癡了。
感覺到身邊的男子一直看着自己,女子回首,看向他,“你也餓嗎?這裡還有一塊,給你。”
而後,對着蕭宸伸出潔白如玉的纖細手指,遞給他一塊芙蓉糕。
蕭宸遲疑了一下,看到女子的淺笑,心中似乎釋然,接了過來,輕咬了一口。
“怎麼樣?好吃嗎?”女子側目看着他,脣邊,有着淡淡的溫和笑意。
“嗯。”
一路無語,幾人走了一會,終於在一座私人宅院裡停了下來。
女子推開其中一間屋門,帶着蕭宸與兩個孩子進去,而後,又關上了屋門。
蕭宸打量着周圍,是一個佈置的清新雅緻的大房間,似乎是做會客之用。
整齊有序的擺放着名貴的紫檀木桌椅,房間的正中,還有一個大大的炭火盆,感覺暖暖的。
而房中的四女一男,卻都對着白衣女子,恭敬的單膝跪地。
“屬下見過主人!”
“起來。”女子大氣擡手,五人這才站了起來,待得白衣女子落座,其他幾人纔敢坐了下來。
“雨彎,快去給這位公子懷中的小孩診治一番,藍月,你去叫人備些吃食,蓮心蓮碧,等下,你們幫這兩個可憐的孩子梳洗,換下衣服。”
“主人,那我呢?”
“你,幫我準備些薑湯吧,剛纔吹了些冷風,身子有些發寒,別忘記,還有這位公子的份。”
“遵命!”
幾人都領命而去,兩個孩子也被帶走,屋中,只剩下白衣女子和蕭宸。
“你在奇怪爲什麼帶你來這裡。”蕭宸沒有說話,白衣女子卻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是。”
“你是夜狼金牌殺手蕭宸,我是凌悅。你受你們夜狼刺客團團長之命,前來殺我。”
“是。”蕭宸皆是點頭。
“很好,很率直。”凌悅滿意的點點頭,“不過,顯然,你的團長要失望了。”
凌悅的脣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看到凌悅的笑意,蕭宸擡眸正對着她。
“爲何?”
“因爲我已經知道,你不會殺我,而且,還會跟隨我!”女子的話語,充滿了強大的自信,而蕭宸都想不通,她的自信,來源於何處。
“我還沒有做出這樣的決定。”
“可是你也沒有即可對我動手,蕭宸,你會的。”
蕭宸看着上座那個女子,雖然年紀尚輕,體態纖弱,然而舉手投足間,卻竟然透發出一股強大的無與倫比的氣勢和威懾。
“蕭宸,我的賞金,是多少?”女子的脣角勾起玩味的笑意,似乎不是在討論自己的腦袋值多少錢,而是在問,什麼地方的芙蓉糕好吃一般淡然隨意。
“一百兩,黃金。”蕭宸老老實實的開口。
只要看到她的眼睛,他總覺得自己會陷進去一般。
“什麼?”女子挑了挑眉,隨即嘲諷的一笑,“這些人,也妄想賺我的賞金?你知道嗎?蕭宸,你被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