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從小就敬佩他的外公。這位大人,出生低微,父母只是目不識丁,老實巴交的農民,靠着自己的努力,邊給地主放牛,邊讀書,才考上科舉。後來娶了他的外婆,人生纔有了起色。
他的外婆,秀外慧中,卻只是瘸了條腿,但他外公仍然和愛她,即使只是爲他生了個女兒,他都沒有納小妾,這對當時男人三妻四妾橫行的大商來說,是相當的難得和可貴的。
在官位上,他總是盡忠職守,一生清貧,他離開老家,遣散僕役的時候,就差不多花光了積蓄,不是他僕役很多,而是他爲官30年,所得所有的,只是500兩的存款,一條狗,四個僕役,還有一座他外婆娘家的老宅。
他總是以他外公爲榜樣,在很多事情上,都會徵詢他的意見。比如之前的太子位之爭,對於大皇子的明槍暗箭,和四爺黨的咄咄逼人。
他記得他外公當時喝着普通的鐵觀音,眯着眼睛看着太陽下開的正茂盛的君子蘭。“德兒啊,如果一個人的爭勝心,爭權心太重,那他爲民爲國的心就會很少了,你並不一定非要去爭,除非這是你想要的,問問你的心,到底想要什麼,那時我們在討論”。
他想他外公是不希望他去參與這場儲位之爭。聖者成仁,能者成王,命定者成皇。他既不是聖者,也不是命定者吧,他想。
因此他開始韜光養晦,只專注手頭上的事情,也讓他們一家在這場政治大角逐中,保得平安。
只是自從他的外婆去世後,原本就低調的外公變的更加的排外,幾乎到了半隱居的狀態,和朝廷請辭了幾次,都沒有獲批。
後來得了場大病,中風,幾乎癱瘓,聖上體恤,才得以離開。只是他的離開也是隱晦的離譜。
半夜偷偷的帶着他的狗和,一個老管家走了。連封信都沒留下,揮揮手,就只留下了一座老舊的空宅子。
“外公,你怎麼走了也不說一聲呢,母妃可掛念你呢”,他的外公眼皮耷拉了下來,壓彎了睫毛,遮住了視線,年齡幾乎壓垮了他的身體。
“德兒——”他現在住的房子是來這裡後村民幫他蓋的,兩居室外加個大廳的泥土房屋,雖然簡陋,卻很有書香氣息,廳裡就掛着幅“冬去春來圖”。
“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我常常的夢到你外婆,她總是說要離開京都,要我出來走走看看,而且京都的形式,已經不是我這個半朽的人能做什麼的了”,六殿下一聽他外公的話,想要出聲安慰,被他外公搖搖頭制止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母妃能有你如此的好孩兒,是不會受苦的,咳咳”,不知是累了,還是舊疾,他沒說幾句就開始咳了起來。侍衛戊趕緊拿出水袋給老大人喝,屋子已經很久沒人打掃了,肯定不會有茶水招待了。
“老孫和阿黃走了以後,我就經常去廟裡聽大師講禪”他咳了一會,血色上涌,臉色反而好看了。
“我本來打算剃度出家的,但大師說我紅塵未盡,還要有故人來,不願意給我剃度,只收了我做記名弟子,後來村裡發生了大災難,被蟲子襲擊,我才知道我的劫數未盡呢”。
聽了他外公的話,六皇子王德懷心裡一驚,他母妃很希望能再見到自己的爹,可是聽他現在的口氣,似乎不太可能了。
“外公,那位大師是爲得道高人,救了這麼多的村民,他肯定也是知道您的女兒和外孫都很想念你,纔不讓你出家的,外公,和我一起回去吧,我們會好好孝順你的,這樣也離外婆的安眠之地近點”。
他微笑着搖搖頭,臉上層層疊疊的皺紋如波紋一般舒展了。“你外婆在這裡”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左胸口,“等你離開後,我就會剃度,代替大師,在寺廟裡主持”。
“你也不用來找我了,德兒,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好好照顧你娘”。
太陽悄悄的往西溜走,房子的影子也跟着由粗矮,變的細長。
“去給外公弄點吃的吧,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六皇子原本還想說什麼,但看他外公那憔悴疲憊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在逆爲他。
侍衛戊輕聲的
離開了,就像沒來過一樣。侍衛原本都有接受過隱藏自己存在的訓練,他這點做的很是到位。
東方望單獨和一德大師在房間裡面談,慕容顏清和李廣都在外面等着。年羹堯看着兩人那着急的欲出的表情,就覺的好笑。
“我說,這跟班是在擔心他的主子,那你着急個什麼勁呢,難道他是你對象”年羹堯看慕容顏清眼神裡即關心又急躁憤怒的表情覺的奇怪,就故意拿話逗她。
卻沒想真說中了她的心事,讓她心裡一驚,“我這到底是在想什麼呢”,這麼想着,不知是因爲生氣還是因爲其他,臉一紅,一甩袖子,就走了開去。
東方望看着這位面目祥和,略顯疲憊的得道高僧,門在她身後,無聲的關上了。
他們在此之前並沒有任何的交集,可是看着他,東方望感覺很溫暖。她知道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危險了,看大師不動,不說,只是閉着眼睛,像是在坐禪,也就在大師的對面坐了下來。
她以爲一切都好,看着大師的臉,連心都靜下來了。順勢一低頭,突然看到大師露在外面的半隻手的手指上的肉正在消失,露出白森森的指骨。
她一驚。“大師,你——”。
“東方施主,正並不是我想跟你說的”,大師突然睜開了眼睛。抖動着眉毛,若無其事。
東方望可沒這麼淡定,一下子坐了起來,就要強到大師面前,看他的傷勢。
可還沒碰到他的衣袖,他就被什麼東西給擋了回來,讓她一屁股又坐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她着急大師的傷勢,在往大師的手上看,大師又有兩根手指變成了白骨。
“東方施主,無天教教主,東方悔,你可認識”,在東方望跳起來往大師身邊靠近,又一次被彈回到了地上,她才放棄了爲大師治傷。大師也進入了正題。
“東方悔!他是我師父的徒弟”,東方望皺了皺眉頭,“我師父希望我能制止他傷天害理的行爲”。
一德大師點點頭,東方望注意到他的另一隻手的手指上的肉也開始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