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沒有別人,靜悄悄的,門外護士和醫生的腳步聲匆匆經過,沒有在他門前停留。
許久之後終於有個穿着白大衣的女醫生推門進來,拿着聽診器摁在山崎龍一又檢查了一邊,這才放開。
“生命體徵沒問題,只是這隻眼睛恐怕救不回來了,還有胳膊,斷面不太好,給你接的醫生已經是江鬆技術頂好的,但以後能不能好使,沒辦法保證。”
“如果家裡有錢的話,可以飛到不勒顛試試,那邊醫療技術確實先進,聽說還有奇奇怪怪的醫療機器,他們要也沒辦法的話,就真沒招了。”
“你說你們這些年輕人,怎麼一言不合就打上了呢,一個個的還都把人往死裡打,早上我還接了個搶垃圾被人打殘的,那啤酒瓶插屁股裡頭,血都灌了一半.”
“伱家在哪?我幫你聯繫家人——可別因爲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打架就不說啊,我很忙的,你要嘴硬我就不管你了.”
那年輕的醫生顯然是不知道山崎龍一的身世,她濤濤不絕,絲毫沒讓人覺得自己很忙。
“我一個人。”山崎龍一打斷了她的話,臉上表情有些不耐煩,“我一個人在江鬆,偷了家裡的錢出走,放心,醫藥費這邊我付得起,能下地我就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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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醫生愣了一下,隨後雙手叉腰喋喋不休:“你不能仗着年輕揮霍身體呀,就你這胳膊還想下牀?一個月之內都別想亂動彈,整不好就多落一個終生殘疾.”
“行了,醫生的責任已經到此爲止了,別管我。”
山崎龍一再次打斷了對方的話,隨即閉上眼睛不再回應。
那醫生翻個白眼,轉身推門,空蕩蕩的病房裡很快又只剩下他。
“叨人精。”
他啐了一句,閉上眼以後心裡卻又有些不是滋味。
再不會有人來了吧。
“睡得還挺香。”
忽然間的聲音激得山崎龍一猛地睜眼,只見小林邦彥倚門而立,那張留着小鬍子的臉上似笑非笑。
“小林先生還找我做什麼?我已經輸了。”
龍一的聲音很沉,眼中再沒什麼光彩。
“櫻流術,是你的父親教給你的?”
“不然還能是誰?”
“真可惜,我本來還以爲他雖然升不上去,至少還能在現在的位置上安度晚年。”
“你這什麼意思?”
“他又犯了禁忌,櫻流術,這是帝國的戰略秘密。他傳授給你了,就和當年在津門遇到陳歌小姐的時候一樣,他這個人啊,容易衝動,又優柔寡斷,實在不討人喜歡。現在那些看他不慣的人,能名正言順送他走上軍事法庭了。”
“不!”山崎龍一猛地想要起身,但鑽心的痛楚從他眼角硬生生扣出兩滴淚晶,“不是他教給我的!我是說,是我自己偷來的!”
“那也是玩忽職守,以他現在的處境,兩種罪行差別不大,何況你是他的兒子,這種事情說不清楚的,寧殺錯,不放過,這是帝國現行的準則。”
山崎龍一的胸膛劇烈起伏,漆黑的眸子死死鎖住面前的中年人,隨後他呼出一大口血腥和膏藥味道混雜的氣息,沉聲說道:“小林先生想做什麼交易不妨直說,我一個賤哈夫,總不值得你大費周章白跑來一趟。”
“不要妄自菲薄,身體裡的血並不妨礙你爲帝國盡忠,柊吾是我的老友,當年在江戶大學的時候,我們一個專業。我跟你一樣,不想看他有個悲慘的結局。所以說,要想救他,只能從源頭上解決。”
“源頭?”
“就是你,被傳授櫻流術的山崎龍一,只要你的絕對忠誠可以被證明,相信再也沒人能詆譭他。”
“小林先生不是在消遣我吧。”山崎龍一不鹹不淡地一笑,“如果真的能夠證明,多少年前我就做到了,時至今日我仍舊是帝國眼中的敏感對象。絕對二字談和容易,更無從證明,這可是先生你說的。”
“話我是說過,但眼下或許有個機會,一旦成功,你的忠誠會得到帝國承認,你可以像自己期望的那樣,大有一番作爲。”
“什麼機會?”
山崎龍一的目光一閃。
“取了姜沐霖的命,這顆釘子,在軍部的眼裡紮了太久,如果能夠實現這個目標,我相信現實會有改變。”
“呵——”龍一聽完忍不住嗤笑一聲,“我還以爲是什麼事情,姜沐霖,跟軍部積怨多少年的人,到現在都他還都好好活着,沒人拿他有辦法,我拿什麼去取他的命?”
“所以我說,是正好有個機會。”邦彥看着他,神色輕鬆,“你應該知道,什麼是植入體技術。”
“我知道。”
“江鬆這邊,我們現在正好空出一套,不,半套植入體,你的身子殘了,如果願意,我可以試着爲你申請裝載的名額。”
聽到這話,山崎龍一沒有表現出什麼喜悅或是悲傷,他只是靜靜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視線聚焦,許久沒有說話。
而邦彥也不着急,他不躲不閃,迎着那目光看了回去,似乎在等待少年的回答。
“嘿嘿。”龍一忽地一笑,笑聲很冷,“植入體的價值,恐怕不比櫻流術低吧,怎麼可能給我裝上但小林先生一向不喜歡浪費時間,你說試着,那就是十拿九穩了,爲什麼?”
“我不誆你,實話實說,那套植入體就是前些日子被姜沐霖給摧毀的,上頭有風罐,起初我們以爲使用者能逃走是運氣,但還是被那個老狐狸給耍了,他那晚用的炁劍是品相級——朱厭,被那東西重創的人會持續暴露位置。所以只剩半口氣的傢伙找到我們的時候,植入體背後是哪個國家已經暴露並且這套植入體的另一半在夏國人手裡,技術已經泄露,所以你有機會。”
山崎龍一聽了,卻是興致怏怏,“那套植入體的原主人都被姜沐霖拆成兩半,完了還給人當了迴路引。我就算裝上,也不會有勝算。”
“這種事情軍部當然比你更清楚,首先呢,除了那半套植入體以外,還有一件新研製的設備,至於是什麼到時候你就知道。現在只能告訴你,它得益於我們最近得到的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琉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