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意思。”
沒多少的功夫,姜沐霖從摘下頭頂上的記憶芯,眼神頗帶玩味地瞅向吳鉤,“我怎麼覺得你跟個瘟神似的,在哪哪出事。”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知道爲什麼。”
吳鉤很是無奈地聳了聳肩。
“吃糖麼?”
“一點兒,謝謝姜師傅。”
“如果你能看懂這記憶芯裡頭含着什麼信息的話,應該也懂我的意思,這事情,麻煩。”
“嗯。”
“主要還是那不長眼的夫妻正好住在你家前客堂,江太太的話很詳細,聽着也不像假的,所以他男人在外頭跑着,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不定什麼時候讓人給逮着了。”
姜沐霖皺着眉頭,輕輕一抹下巴上的胡茬,“他一出事,人家一五一十找到伱家房子裡去,找不到記憶芯,那怎麼辦?找裡頭住的人唄,一個個都沒得跑。”
“就算你給他放回去,那也不成啊,誰保證房子裡頭的人有沒有看過,指不定就做成個意外,讓一屋子人全沒了。”
“我這次奉皇帝的旨意到江鬆,開館收徒是其一,另一個原因,也是爲了江鬆炁脈的事情,幾個三級礦洞的產量和存量年年對不上號,換了多少老闆都不好使,今年窟窿甚至大到驚動了朝廷。”
“我知道你可能不懂,這不同炁礦裡頭,開採出的炁礦是不一樣的,跟一個叫品相的屬性有關,江鬆炁脈規模雖然不大,但個別礦洞質量很高,結果今年一對賬,發現裡頭存量只剩下接近一半,但計劃開採量纔不到四分之一。”
“這說明什麼?從那些高質量礦洞裡頭開採出來得炁礦石,夏國自己用的跟被走私出去的,快到一比一了,能把這種事幹到無聲無息的,不會是小人物。”
“跟你說這些,只是講,這個記憶芯牽涉事情很深,而且很容易殃及無辜的人,你跟你家裡頭的人,可能會遇上麻煩。”
“.這樣吧,我讓守良在國術館隔壁,給你們家找個屋子,這段時間讓我幾個徒弟多看着,多少是個照應,上工什麼的請請假,起碼三天時間,在這避避風頭。江太太留我這,是個重要人證,你看怎麼樣?”
姜沐霖自顧自地說了好些,吳鉤聽到一半其實已經懂了,但他仍舊擡起頭,面露疑惑道:“爲什麼是三天,姜師父這麼肯定,三天內這事情就會解決?”
“我又不是算命的,那種事情哪裡知道。”姜沐霖嘿嘿一笑,“我說了,那皮匠是個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爆,那很簡單,我先給他炸了就是。”
“炸了?”吳鉤低頭沉思片刻,眼裡倏地露出光彩,畢竟他也不想給自己打造個笨蛋人設,“我懂了!姜師傅這是要給市政局來個下馬威。”
“嘿嘿,算是有點腦子,記憶芯我看了,這個消息只要傳出去,什麼皮匠和他太太的,就都無所謂了,因爲東西在我這。”
“噗通!”
吳鉤沒有徵兆地,忽然間就五體投地拜在了地上。
“這是做什麼?不是跟你說過——”
“不,並非師徒之恩,家人恩情一世難報。”
“嗨,看你說的,多大個事,本來我也爲這事情而來。”那對灰濛濛的眸子看向他,那個不形於色的中年人少見地流露一絲溫情,“這事啊,也就是你,要麼就我那幾個徒弟,我樂意幫你們想,出點力氣。我啊,早年父母就走了,直到遇見祖師爺,都是一個人過着,現在看你們這些小孩兒,還挺親切。”
“不論姜師傅怎麼想,這個恩我記一輩子。”
“隨你吧,你找宋雲謙,跟他說給那王太太在國術館裡頭找個房間,安頓好了,要是轉眼人不見了,我讓他當一禮拜鹹魚——我啊,去趟市政局,這事拖不得,越快越好。說起來你也算是幫我一忙,我早想找個由頭刺刺張離那個老滑頭,你這刀子不就遞上來了嗎?江鬆的水很深,我早就想看看這水底下到底藏了點什麼。”
“搞不好啊,是滿城風雨。”他說完,大步離去,這走到一半又想起來什麼,遙遙地又補了一句,“後天最後一擂,小子你可別忘了,還欠我的呢。”
望着那個消失的背影,吳鉤心裡頭百味雜陳。
這其實就是自己最初的計劃,在看完記憶芯內容後,他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位師父大概是唯一能確保他一家的平安的人。
姜沐霖的想法就跟他預計的一樣,甚至還要順利許多。
但他忽然間又有種玩弄了人的感覺,心裡琢磨着,不大是滋味。
不過——
這樣就好,這事情算是能落下帷幕,他相信姜沐霖的能力,自此,自己再沒有什麼家人方面的顧慮。
給自己一大家子安頓好了,晚上再把藏在商鋪裡的楠織雲給送走,一切該結束了,就等着後天打擂。
能這樣順順利利的就好了。
市政局,氣派的樓宇在烈日下挺立,倒映日光的紅漆有些刺眼。
兩個門倌靠着石牆正在閒聊,其中一個是新來的,他剛剝了兩顆瓜子,轉頭就見眼前視野一黑,擋住太陽的那個短脖子表情憨厚、穿着樸素,看起來就像個不認路的傻農戶。
他剛想要伸臂去攔,就被另一邊的老門倌一巴掌拍的腦袋嗡嗡響。
“姜大師。”老門倌咧嘴傻笑,“您找誰呀,老奴這就幫您知會一聲。”
“張大人可在?”
“喲,這可就不巧了您說,張大人他半個時辰前剛剛出門,好像去的礦場,跟市司巡郭蓬萊郭大人一起的。”
“哦?他老人家大白天還往礦區溜達?那麻煩你跑趟腿,去那頭替我傳個信兒。”姜沐霖說着,伸手遞過一個大子。
老門倌接過錢眉開眼笑的,但尋思之後臉上又是一苦,“喲,姜大師,我跑一趟事小,就怕張大人那頭事物繁忙,這一時半會地抽不開身子那,讓您白受累在這等着。”
“沒事,他什麼時候回來不關你的事情,你就幫我跟他說,‘我手裡有塊記憶芯’,八個字,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啊。給他說了,然後你該忙啥忙啥,不用管我。”
“得嘞,那您在這先歇着。”老門倌身子一低,隨後兇巴巴地望着那個七葷八素的年輕,門倌“晃悠個什麼勁那?這是國術館的姜大人,我替人辦事去,你你你趕緊的,裡頭通知一聲,找個好房間,椅子下頭放塊墊子,香茶瓜果什麼的給人端上來!趕緊的!”
他這話衝着那小夥子吼,實際上是講給姜沐霖聽,完事一作輯,這就出發了。
“腦袋還挺靈。”
姜沐霖望他背影,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