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托蒂的時空觀在拉長放緩,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將一切可能性囊括其中。可哪怕這樣,他也想不到這兩人跟自己打賭,獲勝的可能性在哪裡。
首先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他是完全不考慮的,更沒有跟吳鉤賽睿智的信心。
而至於拳腳功夫以及刀劍,他怎麼也不覺得自己會輸給這個少年,好歹他也是在戰場上殺下來的,炁電水平有12之高。而面前兩個小鬼打從孃胎裡開始練武,到現在能有個6到7就已經算是奇蹟。
炁過沒過10,差別巨大。
湯姆·托蒂一擡頭,面前耐心等待的吳鉤一臉漠不關心的樣子,似乎完全不着急於自己的選擇,更叫他心裡犯嘀咕。
大夏武術淵遠流長,其中怪異神秘者不勝枚舉,在西方人眼裡,就跟那些真真假假陰陽卦術一樣難以捉摸。
想到這一層上,湯姆·托蒂越琢磨越覺得,吳鉤是暗藏了一門初見殺的神秘功夫,但凡自己選了拳腳刀劍一類,這就等於脫光了跳進人家的圈套裡。
他不停閃爍的眼珠子忽然頓住,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心裡生出一個完美的想法。
是啊,東方武術藏着什麼他不知道,但是火器總不能也有一千年前傳下來的槍鬥術吧。
他可以相信吳鉤精於武術,但要說熱兵器他也是行家,那是決計不信的。
“這樣吧,我是個粗人,拳腳和兵器又不長眼,哪怕比試也容易傷人,這個賭局本意就是爲了和氣,圖個樂子而已,那我們便來比比......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湯姆·托蒂一邊說着,寬闊的膀子提起一個反扣的長方型鐵箱,從裡面掏出來的東西讓劉疏影心頭都暗吸一口冷氣。
那是一杆槍,冰冷的外殼上極淡的烏青色遊走,隱隱傳來火藥的味道,天知道這玩意曾經射過什麼。
“1678型米勒前膛步槍,不勒顛生產的含炁槍支,象徵着那個年代的最高水平,哪怕是炁只有小個位數的士兵使用,威力和射程也是一般槍支的一點五倍左右,相對的,後坐力卻幾乎沒變化。但是自從八十年代後期,後膛槍出現並在戰場上嶄露頭角,這東西也要逐漸被淘汰了。”
吳鉤幾乎沒有思考地說出一大串來,他的手在滿是劃痕的槍身上緩緩撫過,接觸的一瞬間幾乎沒有電流微刺的感覺,說明這把槍的炁金屬含量並不合格,八成這玩意也是湯姆自己造着玩的,質量不敢恭維。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揭對方的老底。
湯姆·托蒂沒有太過驚訝於吳鉤的見識,倒是劉疏影又一次聽得瞪圓了眼睛,愈發覺得自己新交的兄弟深不可測。
“所以,男爵先生的意思是比槍法麼?真是明智的選擇,我自出生到現在都沒有扣過扳機。”
吳鉤撓了撓頭,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他的動作看在湯姆·托蒂眼裡,後者愈發覺得自己選對了項目。
殊不知在吳鉤心目中,湯姆·托蒂恰恰是選中了自己唯一可能有機會的項目。
他原本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作成胸有成竹的樣子,若是湯姆選了別的,輸就輸了,現世對於炁門道天的理解非常有限,這個不勒顛人也問不出多關鍵的東西來。他權當賣個人請,順水推舟還能嫖件免費的含炁物件,一樣幫劉疏影解決問題。
而既然選了槍法,還是用的含炁步槍,那就不僅僅只是有勝算了。
對於炁電水平只有0.99的吳鉤來說,
炁含量低於軍用標準的前膛槍,是個合適的媒介。
當然,炁門道天作爲用炁之法,他以這副身體也沒那麼簡單能使用。即便接觸到了引子,瞬間爆種,然後突破壁壘這種寫小說一樣的事情也幾乎不可能發生,吳鉤對那杆槍另有用法。
......
租界的碼頭,灰白色的海鷗站在桅杆上,機敏地轉着腦袋觀察四周,隨後倏地展翅乘風,碩大的影子遮住天空,仔細一看竟有將近五尺。
它倏地俯衝,泛着青光的爪子如同刀子一般,撕開陽光閃爍的海面,點點浮光附着在飛舞的浪花上,又復墜落,砸在海面上紛紛摔得粉碎。
轉瞬間,一條一尺半長的綠鰭馬面魨已經在海鷗的利爪間翻騰,重量和不小的力道讓那海鷗發出驚叫,身子一斜就要墜入海中去。
然而它鋒利的爪子使勁,下個瞬間一整個被切開的魚頭落入海面,那海鷗則拽着剩下的一半身體遠走高飛,暗紅色的血點漫天飛舞。
這樣詭吊的畫面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卻因爲見得多了,也就無人驚歎。
一百年前這片海岸上的海鷗展翅最多隻有三尺出頭,而綠鰭馬面魨更是多在半尺左右,很少出沒淺水。
自從炁金屬出現在人類的視野中後,不知是各國工廠排出廢水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生態環境也在悄然發生變法,但卻無誰在意。少數提議封存炁金屬保護環境的學者們,都被淹沒在時代滾滾前進的洪流中。
吳鉤眯着眼睛望向剛剛發生了一場狩獵的海面,他印象中上一世的江鬆,在十七世紀末,環境應該還不至於加速到這種地步纔對。
“吳小友雖然見多識廣,但在那方面的還是看得少了是不是?”
陽光下湯姆·托蒂露出一口黃牙笑着,擺弄來福的雙手沒有停歇。
碼頭的水兵和工人見到他帶着這麼個玩意出現,並沒有什麼表示,似乎就跟對那海鷗一樣,見怪不怪。
“那海鳥壓根算不上什麼,現在不坐船去遠海,還是很難有機會見到那種真正的怪物,以前在太平洋上,我可是見過一隻滿身附着鐵片的海怪......媽的,那玩意,烏青色,閃閃發光,說它跟炁金屬沒關係鬼都不信。一隻觸手從水裡面伸出來能有十幾二十尺長,碰着誰都掉一層皮,小一點的船被它折騰幾下就沉了,嚇死個人。”
吳鉤聽罷點了點頭問:“你們最後殺掉它了嗎?”
“還殺?一整個船隊到最後只剩兩條船,我能活着回來就不錯了,在海里那種東西就是皇帝,人類打不過的。”
湯姆·托蒂心有餘悸地回憶着,不自覺地抖了抖肩膀。
隨即他晃了晃腦袋,甩掉那些叫自己心悸的記憶,墊着厚厚繭子的食指指向遠處的海崖。
吳鉤眯着眼睛,勉強能夠看到,是掛在兩根木頭上的靶子。藉着望遠鏡的幫助他纔看清那是個六到十環的標準靶,正中一個豆米大小的紅點,全新,沒有一個彈孔,距他們大概一里左右。
“既然吳小友都將項目交給我選擇了,怎麼比的話,我也不好意思再自己來做定奪。”
湯姆·托蒂笑了笑,他對自己的槍法有自信,不說百步穿楊,也是足以在戰場上立足的。
吳鉤瞥了一眼身後的劉疏影,隨即捏着下巴,思索一秒之後給出答案:
“一槍定勝負,只比一槍,平手算我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