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陽光透過浮雲,在簡陋的窗臺上落下點點金斑,隨着時間流失緩緩推移。
吳鉤一揉自己炸毛的腦袋,迷迷糊糊地從牀上坐起來。
一切還安好。
昨晚他着實冒了個險,強行用炁後他當時已經是外強中乾,今天一早連生物鐘都沒能叫醒自己。他看着天色和外邊的景象,八成已經過了辰時,至於爲什麼沒有人來叫醒自己,大概和吳靜婷有關吧。
想到這裡,吳鉤心下又是一沉,昨晚看似是劉金濤被劉疏影的劍和自己的拳頭所折服,但真正讓他不敢再有妄想的,吳鉤心裡很清楚,是劉疏影將來把他趕出家門的權力。
自己的拳頭還遠遠稱不上夠硬,權與力,都是他現在所急需的。
反正過了時間,吳鉤乾脆打水熬藥,盤腿坐在牀上養了一遍氣,他只覺得渾身經脈周天運轉流暢,不僅沒有應爲昨天強行運用炁門道天造成損害,反而大有蓬勃旺盛之勢。
再這樣下去,他的養氣境界早晚會進入第二層的無念,在後世那已經是炁超過5以後的配套層次了。
而他的炁仍舊是0.99,穩當不動。
但吳鉤現在已然不慌,劉疏影跟他說過,聯繫工匠,將那柄脅差冶了並打至成刀劍,需要差不多兩禮拜的時間,反正現在卡住的炁在衝破瓶頸之後都會回來,所以他也不急於一時。
這兩週的時間,吳鉤自然不會荒廢,除了照常煉炁之外,上一世導致吳家滅門的原因他還得繼續尋找,不論是李興鋪子還是別的可能性,每浪費一天,都可能會害死一家人的命。
同樣重要的是,他自覺在武術上也該再進一層,從樁功正式轉向練拳,二者並行。
民間於練習武術,素有“練功不練拳”這一說法,功乃站樁,拳爲打拳,兩邊動靜有別,不可混爲一談。
但實際上這樣的理解,至少在形意門看來並不正確,武林中的形意高手,就有一派是不站樁,直接入拳的,實力不輸前者。
形意的樁功就像冬眠的昆蟲一樣,是一個由靜到動的過程,初始一動不動,如同死了一般,帶到春暖花開時節,積攢了一整個冬天的精氣神就要倏地勃發。這樁,便得要站出生機,站出氣質,有種一觸即發,萬頃城樓一動即摧的厚重感。
內家拳講究的往往就是這門形神之意,比起練體,樁功在練神上作用更加明顯,神髓一通,後續拳路自然通暢,兩者是相連的。
這道理就好比街頭不會武術的大媽大嬸起了矛盾,大多數時候都是你一拳我一腳跟繡花似的,看得人心裡直呼“不要再打了”;偶爾也能見一方王八拳掄得另一邊像瀑布灌頂那樣,頭都擡不起來,她明明也不懂拳路。
爲什麼呢?這其中便是神的作用,就是臨場心中有感,不過這只是毫無用處、最低級的神。回過頭等人冷靜下來,再也找不回那種感覺。
而練神所得吳鉤都已經從上一世的記憶中帶來,是忘不掉的,他站樁八成是爲了練體而已,現在身子骨愈發硬朗,他決定了,今天就要開始被稱爲形意之根的五行拳。
所謂的形意五行拳,金木水火土,依次對應劈、崩、鑽、炮、橫五種拳法,比起拳法,說是拳勁或許更爲恰當。
五行拳,練的就是五種最基本的勁道,上一世的吳鉤只將其中三種半的拳勁練得純熟貫通,當世就已經少遇敵手。
而這次從頭開始,至少前三種他覺得自己不會有什麼麻煩。
五行拳第一架,金字頭起,對應的便是劈拳。
打拳和站樁不一樣,變化繁多。劈拳一門就包含了三體起勢、換掌勢、回身勢、進步勢等多種變體,再加上更爲複雜的腳法,單就劈拳勁便有幾十種路數。
並且隨着形意拳一脈流傳,不同師門中的領悟各不相同,互有變化優劣,不存在全部掌握一說,全看個人領悟。
而練劈拳,需要一片開闊地,吳鉤的小房間這回是不行了,他簡單收拾一下,順路買了大餅就要往幾裡外佘山山脈的小山頭上去。
路上吳鉤還覺口中不過癮,又朝路邊攤上買了一把竹籤插着的小肉串,老闆操着蹩腳的口音硬說自己是西域人,結果大風一來他粘在下巴上的鬍子直接掉了半截,好在吳鉤善解人意轉頭看了別處,這纔沒讓尷尬升級。
他吃着串,腳步一頓,便又繞道去了東城李興鋪子,那是租界外一條名爲五金街的平民街道,左右都是門店簡陋的小鋪子,零件、鎖匠、鞋匠,布匹和機油的氣味涌入鼻腔。
到了地兒之後吳鉤差點沒找着店,他看了半天才發現那所謂的李興鋪子連招牌都沒掛,深褐色的銅卷門拉到離地面只剩下不到五寸,裡邊橙黃色的火光延伸出來,在陰影裡搖拽着, 沒見人影。
吳鉤能看出來,這夥人現在正處於高度警惕中,因爲就在今天早晨,被他殺掉的那兩個拍花子終於上報了。但看來他們並不打算換據點,一副“有膽子就來”的模樣。
他猶豫一瞬,隨即挪開腳步和目光,這裡一夥四人,現在的他想要繼續打探還太危險。
不是時候。
......
山坡上,大風吹來,綿延的綠色跟着起伏顫抖,如同海洋。四周開闊,見不到人煙,吳鉤深吸一口氣,開闊的空間帶來的是心頭一股舒暢感。
十五歲年紀的他天天蝸居在幾平米的小房間中,那種無形的壓抑是怎麼也揮之不去的。
他也不打算浪費時間,下身一沉,重心換到單腿裡,一股勁道從胸膛起,以胸推肩,以肩推肘,以肘推手,手上則如同推山。整個動作放緩了十倍,一寸一寸地慢慢推進,手上姿勢一探一回,腳步不停。
這一套動作,就是劈拳的最基本練法,看着簡單,實際上明裡暗裡勁道變化要求極高,吳鉤用這副身體第一次練習,只覺不協調的阻塞感從身體每個角落傳來。
並且,這樣動作的推進對體力消耗極大,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汗水已經順着他的額頭滾滾而下。
但即便如此,吳鉤也咬緊了牙關,手腳動作毫不怠慢,他心裡清楚自己經過養氣和藥調的身子應該堅持得住。
兩週時間,劉疏影手裡的炁劍打造完成之前,自己武術水平得有質的飛躍,不然能做的事情還是太少。
吳鉤在心裡定下這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