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是我興起時一同打造,雖然小了些,但也一樣用心,其中巧思都是一樣的。”
刀子叔的手裡是柄短劍,一尺二寸長,三指寬,銳意逼人,陰惡的血槽如細蛇攀附,沒有繁重花紋的柄上,是和那柄唐劍相同的活釦。
劉疏影輕輕拉開外殼,眼中倒映烏青色的光影。
“很好,這東西我也看上,一併付錢,刀子叔你再也別說了,不能讓你白辛苦。”
他將短劍復位,非常自然地遞到了吳鉤手上。
“疏影,你這是什麼意思?”
吳鉤瞥了一眼手上短劍,擡首問道。
“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幫我的忙。”劉疏影一隻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聲音放低,“就是答應的那些錢裡,還有一千塊是你幫我贏下來。雖然是你提的條件,但我總覺得自己是佔了你的便宜。冶制過程中出了些損耗,打完唐劍之後剩下的金屬都在這東西里,含量可能只有1%左右,跟我們的約定沒關係,是我決定送你的。”
造型樸實的短劍在吳鉤手裡打着旋兒,老實說劉疏影這番操作有些出乎他的預料,原本他所想的是借用一下而已,這下直接擁有了一柄屬於自己的炁金屬武器。
雖然只是一柄短劍,並且含量只有1%,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或許還真合適。
剛剛進入五行拳的吳鉤,自覺這副身體還沒到用兵器的時候。倒也不是說絕對不能用,只是多少有些揠苗助長的味道,不利於他自身的發展。
正常冷兵器長度往往都在三尺往上,是奪人性命的兇烈之物,一般人習武往往需要數年時間方進兵械,否則一來極耗氣力,二來容易傷及自身,擾亂拳意。
但短劍則不同,一尺二寸長的短劍,在兵器中是極爲特殊的存在。
有的流派武學甚至將這類器械的使用方法和拳法歸於一類,究其原因便是短小輕巧,拿在手上並不像是舞劍,只是手掌伸長了一截,仍脫不出拳頭的範圍。
再加上吳鉤現在只有0.99的炁,1%的純度也不算磕磣,至少作爲一個引子,以及之後打通炁門道天的鑰匙來說,算及格了。
所以這東西對現在的他來說,反而是件趁手的兵器。
劉疏影也明白這樣一把短劍的意義,哪怕他自己留着,作爲過渡到正經炁劍的中轉點也大有脾益。但他看上了吳鉤的實力,哪怕付出一些代價,也一定要將兩人綁死在一條船上。
他跟段長弓那種缺心眼的傢伙不一樣,只要不是被一時熱血衝昏頭腦,心中盤算十分精明。
“既然疏影你這麼堅決,那我就收下了。”
略作應酬式的推辭之後,吳鉤準備將短劍用粗麻布包裹好,收進懷中。
然而就在這時,劉疏影一隻手按在他的掌背上,停下了他的動作。
“不想試試?”
他盯着吳鉤的眼睛,一副不展現點什麼就別想帶走這東西的意思。
這柄含炁短劍也算是很寶貴的東西,他不希望只是作爲一個乾巴巴禮物,至少還要從這個神秘的少年身上,再挖掘出些什麼來。
“雖然想,但我沒怎麼練過劍,只是憑空舞一舞,恐怕也沒什麼好試的吧。”
吳鉤聳了聳肩。
不想劉疏影當即接着說道:“這好辦,我跟你試試手唄。”
“哎,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拿短劍跟你長劍耍,算你贏得了。”
“這樣,咱兩的劍換換,正好我練過劍,
你沒練過,武器反過來不就成了?”
劉疏影接話不假思索,吳鉤心裡清楚自己今天要是不陪他練一練,這把短劍是拿不走了,也不再推辭,點了點頭。
“刀子叔,咱這有地方好試劍麼?”
“當然,買刀劍的地方,沒地兒給人試,我不如回家種地瓜。刀劍不長眼睛,你看我這巧思不久有地方施展了麼?”
刀子叔一邊說着,一邊掏出兩副鈍化了鋒刃的外殼。
吳鉤心裡越發篤定,這都是劉疏影早就安排好的。
......
“準備好了?”
劉疏影手中短劍左右搖晃了兩下,躍躍欲試地問道。
“隨時。”
吳鉤嘴上答應得爽快,心裡卻是苦笑,暗自思索要怎麼才能讓這位大少爺滿意,雖然加了鈍頭,但實打實砸在身上還是得去掉小半條命,他也着急回去準備突破0.99的屏障。
話音剛落,劉疏影當即直勾勾地衝了上來,畢竟只是切磋,他神中缺了殺意,短劍當頭一挑,戳向吳鉤肩膀。
吳鉤眼神一緊,唐劍斜揮,他處心積慮地展現出了沒練過劍的人常犯的錯誤,這一揮的勁道太實了,三尺半長的唐劍和人的手臂是完全不一樣的。
果然劉疏影短劍輕旋一個半弧,這就繞開吳鉤的武器,直點胸口。
就這麼讓着輸了,恐怕很難讓人滿意,吳鉤心裡也明白。他上一世百年經歷,武術理論極其豐富,除了正經劍路之外,當然也有自己耍着玩的野路子。
只見他一抽胳膊,舞鞭子一般硬生生將手和唐劍一同抽了回來, 劉疏影“咦”了一聲,短劍已被對方盪開,唐劍一掄,鐵冷的光影抽破室內燈火,氣勢洶洶壓向他的正門......
兩人的交手一連過了六七招,速度和力道也由最開始的友好切磋不斷上升,現在已和真實械鬥區別不大。
劉疏影愈打心中愈發稱奇,吳鉤的手法要講多高明麼,也算不上,但就一個字,怪。
他眼見着自己要從那少年身上剖出些東西的想法遲遲無法奏效,心下也不禁焦躁起來,一時間都忘記了,自己手裡的,並不是一柄普通武器。
汗水和鹽浸透了他的掌心,心中愈發燃燒的戰意、求勝的急切、注意力的高度緊繃......一切因素和巧合夾雜在一起。
恍惚間,劉疏影只覺視線裡躥過一抹橘紅色的電光,隨後整個世界開始轟鳴。
血腥氣味竄入鼻腔,淋漓的鮮血從視線中的滿一個角落緩緩下滲,他回首便看見身後橫躺一具熟悉的身體,四肢斷裂,白骨外露,鮮血混着爛肉零零散散碎了一地,黑黃兩色的臟器上冒着白煙。
那是他的師父,他的眼角開始充血......
吳鉤眼中兇狠的精光一瞬迸濺,他躥步急進,唐劍當頭貫下,肉痛的沉響聲後伴隨着一聲金屬落地的脆響。
劉疏影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打擺,神情恍惚。
“就到這兒吧,我想你已經體會到了這東西的恐怖。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你。炁金屬,就是深淵。”
少年拾起地上的短劍,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