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思考之後,湯姆·托蒂當即想通了,這對於他來說是個難求的機會。
他年輕的時候做事太過張揚,無論是不勒顛、弗蘭克、教會國還是米利根,西方國家他得罪的人實在太多,只能來東方落腳。
一路風雨沉浮走過來,如今自己已是將要六十的年紀,賺錢反倒是次要,更渴望的還是有個足夠硬的靠山,以保證安度晚年。
夏國那位鐵腕武皇帝自從繼位之後便雷厲風行,反對者不是丟了性命就是豁了官職,這個國家的權力愈發被他拿捏在自己手中,湯姆背後有再多的靠山,也不如夏皇一句話來的威力大。
不論這次面前的夏國少年是帶着什麼目的,只要是善意的,那就一定要好好應對,抓住機會。
“我想我們已經可以談正事了,對嗎?”
吳鉤眼看着湯姆·托蒂的臉色是琢磨明白了,便發起提議。
“沒問題。”
湯姆說着,將帽子扔向一旁,伸手一把抓亂了自己好不容易打理整齊的頭髮,隨後轉身一屁股坐在了手邊的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方纔那位溫文爾雅的不勒顛紳士瞬間消失。
“去他媽的維克托利亞,我現在身在夏國,胸膛裡的忠誠自然是獻給無上的夏皇。如假包換,武皇帝的使者。我是湯姆·托蒂,在國際紛爭裡惹了一身腥的機械師,我想我應該不用過多介紹自己,陛下早都調查清楚了。”
吳鉤點了點頭,顯然並不意外,“我名叫吳廣,此次前來,其實目的也很簡單。首先就是,皇帝陛下聽聞江鬆有位技術了得的不勒顛機械師,並且還有本事弄到舊日裡戰爭的殘骸和設計圖,所以非常想要認識一下。”
“樂意至極,我的朋友,偉大的陛下知道派你這樣一位精通機械的知音前來,而不是一些只會放空屁的洋務大臣,就已經深得我心了。陛下很精明,我也樂意跟一位將要名垂千古的帝王合作。”
放開之後,湯姆顯得格外健談,他順手拿起沙發夾縫裡的煙桿點了把火,顯然現在的他纔是那位縱橫大海的梟雄。
“很好,陛下也知道機械師湯姆·托蒂想要的是什麼,只要合作順利,你會獲得夏國土地上的永久居留權。不論是本國人還是外邦人,誰也不能打擾你的安穩生活,除了夏皇本人。”
從湯姆嘴角止不住的笑容上,吳鉤知道自己說到了他的心坎裡,“但是想必閣下也清楚,這些生意都是律法間隙裡的灰色地帶,別說面談,陛下和你之間的關係......”
“理解,完全理解,朝廷裡對陛下的反對勢力一直存在,這我也是知道的。甚至可以的話,我希望知道秘密的人,除了你我和陛下之外,在這世界上不存在第四個。”
“陛下的意思也是如此。”吳鉤笑着點頭,流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那麼只剩下一個問題了,這也是陛下選擇讓我來的原因,陛下想要知道從你的手裡,我們到底可以得到什麼?”
“三十年前的技術隨便你們開口,除了那些放在今日仍然算是頂尖的以外,我多半可以搞到,只是需要時間。二十年前的就得看天意了,說不準,至於近十年的......”
湯姆一口煙霧徐徐吐出,矇住了大半片沾了油漬的圓形眼鏡。
“我也不說假話,沒戲。炁金屬機械,尤其是軍事方面,是各個國家削尖腦袋也要走在前列的命根子,落後就要捱打的道理,恐怕你們比我更清楚。還有一點需要說清楚的是,
本質上我只是個通曉機械的專家,我所說的技術,都是炁金屬機械結構設計和製造方面。至於對那東西和炁本身的研究,我不在行,也缺少人脈。但哪怕只是這些,我想你也明白其中價值。”
當今世界上炁金屬相關行業的發展日新月異,基本上每十年的技術都可以形成代差,三十年前的技術,也就是說和現在世界上的主流差了兩到三代。
但即便是這樣,對於大夏來說都是急需的,這個國家最需要解決的是從無到有的問題,前四十年幾次戰事吃緊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士氣和威信,還帶來了不利於經濟發展的口岸條例和關稅主導權問題。
腰桿子硬了才能站着說話,當今夏皇最急切的,是讓軍隊起碼擁有和西方主流部隊作戰的基本能力,而不是像紙糊的一樣毫無還手機會。
所以湯姆完全不擔心自己的價值不夠,正相反,他有理由堅信,自己手裡的牌正是那位皇帝所急缺的。
“看來我能夠陛下帶回一個滿意的答覆。”吳鉤的迴應如湯姆所料,“不過我此行只是先和先生通個氣,畢竟牽涉了大筆金銀,國庫並不富裕,外加朝政也不太平,陛下有自己的考量,真正付諸實施恐怕還需要些時日。”
“時間不是問題,我卸甲歸田,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大夏的景色不錯,若是能在這裡度過餘生我會很高興。”湯姆·托蒂笑了笑,他最大的報酬就是安穩,從這筆交易提出開始,夏皇就已經在支付報償, 他甚至希望能拖得更久一些,“所以我們算是談妥了?”
“湯姆先生從知道我代表誰而來那時起,不就知道我們會談得很愉快麼。”
吳鉤說着,解下背上的包袱,將裡面一米長,裹着華麗錦繡的物件,輕輕送到湯姆·托蒂面前。
拆開外面的錦布之後去,見到的是一柄琢刻盤龍的精緻木劍,巴掌寬的劍柄上則是一個大大的古體“羽”字。
“這是——”
在吳鉤解釋了這個字讀作什麼之後,湯姆·托蒂努力掩蓋住心頭的興奮,他知道當今武皇帝的名字便是姬羽。
“陛下知道湯姆先生不缺錢,現在貿然調動大筆資金也很顯眼。他原本想用玉印,但我勸他說那太正式,容易日後爲有心者留下把柄,還是這樣一件東西最能表現自己的誠意。我大夏人愛劍,‘尚方寶劍’一說湯姆先生想必也有聽過,見此一劍如見人。西方不是講究契約精神麼?這東西就當是陛下的契了。”
吳鉤指着那柄木劍,滿臉敬意地說道,連帶着湯姆的表情也跟着嚴肅起來。
實際上,這是一個小時前,吳鉤找遍了整條文玩街,結合自己預算選中的一把做工最優的木劍,上頭的“羽”字當然也是他讓人給刻的,這一套操作下來,已經將他的十塊大錢了個精光。
上一世吳鉤認得湯姆,他知道這傢伙雖然對機械和時局政治玩的很轉,但對東方文化和工藝品之類則一竅不通。
十元錢想買一件含炁機械根本是做夢,所以從最開始,吳鉤就沒打算付給湯姆·托蒂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