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日不落(三)
吳鉤一揮手,一份報紙落在桌上,暗淡的顏色和年份同時證明了它印刷自一年前。
羅素粗大的指節壓在報紙上,卻並沒有看:“不勒顛最近確實有些找不到方向,但還不至於把頭埋進土裡。我聽說去年弗蘭克來過一位奇怪的生意人,那之後混亂的局面消停了不少我想,像吳先生這樣特殊的生意,整個歐羅巴大陸上,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做吧?”
吳鉤聳了聳肩,不知可否。
“可以的話,能不能問問,你從弗蘭克人手中得到了什麼?”
“商業機密的事情,我不方便回答,不過是羅蘇先生的話,破例了。”吳鉤一笑,露出整排白亮的牙齒,“成箱的美酒、香菸,以及與公認的國家明珠共度良宵。”
他話音一落,兩人當即發出心照不宣的笑聲,只是聽着有些乾巴。
“玩笑就開到這裡,對於不勒顛,我的條件很簡單,隱藏我的身份,對那些消失的亞人不再追究蹤跡,以及,在政府看來完全談不上在意的一筆小錢。”
吳鉤說着,推出一張淡黃色的賬單,上面是漂亮筆跡書寫的不勒顛文。
“還真是一筆小錢,只是一介商人拿到這麼一筆錢,恐怕是可以開着半支艦隊回去咯。”羅素目光掃過,吹了聲口哨,“貨到付款,還真講誠信,畢竟不勒顛也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滿世界知道吧。”
“當然,如果確實遇到資金週轉上的困難,我這裡提供另一個選項。”
“什麼選項?”
“皇家科學院的戰神計劃研究,給我一個參觀的機會就行,上面一切都可以抹掉。”
“嘿嘿嘿,吳先生,我本來以爲你是替夏國的皇帝在辦事,現在看來還真不像。”羅素扶正了鼻樑上的眼鏡,目光裡一絲玩味流轉,“說了這麼多,又是錢又是軍工進度的,我看你真正的目的,其實是亞人吧?伱真的打算把他們殺掉?我看不見得。”
吳鉤微微一笑,沒有肯定,沒有否定。
“爲什麼要救他們?你該知道羅戈拉綜合徵意味着什麼,一般亞人還有一份對於人類的認同和歸屬感,而那些傢伙,再也回不去了。”
“怎麼說呢,或許有些可笑,但我講真話,只是因爲我答應過一個人。”
“遠東的商人真是有意思,不勒顛當局會很樂意接受這次交易。”羅素笑着說道,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像被冰封凍起來似的,“我是說,如果在一年前的話很可惜,你來晚了。”
他話音剛落,玫瑰色的雙眸裡倒映着的一點火光無限放大,牆體和玻璃碎裂的聲響轉瞬炸裂。
AW10-A,不勒顛口徑最大的反器材狙擊步槍,炁金屬改裝,曾經在太平洋的島嶼上,有過一槍打沉扶桑人小型艦艇的恐怖戰績。
勢若雷霆的子彈從身後百米外發射,直指吳鉤的後腦,哪怕以一般的高炁人類而言,也幾乎沒有反應餘地。
但是——
撕裂了整面牆壁的錐形大口徑子彈帶着橘紅色的尾焰,停留在吳鉤身前三尺的距離,一層肉眼勉強可以察覺的暗紅色薄膜以微妙的弧度將其拒之於外,哀鳴聲裡只聽一聲爆響,他的腦後炸出一地零散的赤色火星。
吳鉤仍舊穩當地坐着,漆黑的雙眼低沉如一潭死水,聲音裡邊不由得多了一絲寒意。
“什麼叫來晚了?”
“如你所見!”
羅素猛地揚起胳膊,烏青色的刀口劃破體面的西裝,露出了藏在下面,由軸承、轉子、鐵皮組成的整條手臂。
蒼白的蒸汽混着刀口破開掌面的血珠四向蒸騰,那張蒼白的人臉竟然緩緩融化,露出了下邊青藍色的怪異皮膚。
吳鉤猛一跺腳,身下的地板撬開,烏青色的唐劍打着旋兒飛入掌間,他眼裡深埋的兇光剎那綻放,兩抹劍華將屋內幾種顏色劈成四瓣!
“你來.晚了!”
怒號聲裡羅素暗紅色的脣角整個脫落,露出下頭金屬質地的嘴角和下巴,他的半隻胳膊已經完全變成了金屬打造的劍刃,內置的引擎提供了戰車般的額外動力!
角樓四分五裂,鋼筋牀和木頭板如同棉花一樣被吹出十幾丈遠,吳鉤單手持劍,跟羅素的武器交錯在一起,臉上沒有一絲懼色。
大街上不知何時已經空無一人,只有藏在廢棄樓房裡,全副武裝的士兵。
蒸汽噴薄,內置引擎爆發出能將猛獁象掀翻的恐怖力量,羅素盪開吳鉤劍刃,隨後猛地退後。
“轟隆!”
同一時間裡,八個方向的彈藥和火炮拉出串串明亮的火焰,漫天煙雲升騰,巨大的火球在吳鉤腳下綻放,爆風吹斜漫天細雨,七零八落的磚石碎片紛飛。
羅素眼中沒有一絲猶豫的意味,事已至此敦口街頭已經不差這麼一次爆破了。
但煙塵很快被雨打散,裡面的男人半身赤裸,鋼鐵澆築般的肌肉線條分明,雨水落下,冒起絲絲白氣。
他的周身,暗紅色的圓弧薄膜再度若隱若現,在這樣當量的爆炸下,竟然沒有流下一滴血。
取而代之的,是跑馬般的轟響,這個高大的男人往那一站,不見任何改造的痕跡,卻又沒由來得就叫人聯想起戰車、引擎,以及更爲誇張的擎天巨獸。
“真羨慕你的肉體。”羅素淡淡地說,他方纔白皙的臉龐現在已經化作一地爛肉,一對珠子在金屬眼眶裡轉動,頗爲驚悚,“雙核運轉!我的朋友,你可真能給我驚喜,你去過米利根?”
“一些不足稱道的交易罷了。”
下一秒,狂風掀起一地雨水,透明的水珠紛紛在半空中二度破碎炸裂,沙石飛走,兩個影子在夜幕下瘋狂移動,兵刃交錯的聲音響徹整個街區。
吳鉤眼神一戾,陰狠的光彩如水飆出,烏青色的鋒芒在煙塵中拉出一道絢爛的影子,與此同時蒼青色的電光遊走跳躍,在半空中留下奇形怪狀的不規則網圖。
“轟隆!”
炸雷般的聲音淹沒耳畔,瞬息之後羅素搖搖晃晃地扶住牆,一整隻的鋼鐵手臂還在地上蠕動,大股暗紅色的血液機油似地潑灑滿地。
猙獰的創口裡裸露出線路、螺絲以及白慘慘的骨茬,他眼神一頓,下意識地開口。
“貪武麒麟?”
迎接他的是漫天刀刺般的雷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