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霍醫生電話的時候,俞悅正好把手上的銅徽章拍照發出去。
所以,偶然間看到手機上顯示陌生號碼,俞悅猶豫了一下,終於接起來,“喂?”
霍醫生顯得很焦急,表明身份後,他在電話那頭尖着嗓子說,“俞小姐,你現在有空嗎?還記得上次我說過我有個朋友,對慎博士飛機失蹤的事很感興趣麼?”
俞悅失神地點點頭,忽然發現自己是在講電話,連忙“嗯”了一聲。
“之前,我把慎博士的那枚徽章的照片發給他了,沒過兩天,他就來電話了,說是想要見你。我去你們雜誌社找過你和卓凡,可是你同事說你出差了,給了我你的號碼,這不,你今天有空嗎?”
“見我?”俞悅詫異地說不出話來。“是不是他有了什麼發現?”
“不知道,可是我的這位朋友從來不會輕易提出想要見誰,他竟然打電話說要見你,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俞悅木訥地點點頭。
“發生什麼事了?”卓凡站在她身後,關切地問。
俞悅用另一隻手捂住麥,擡頭小聲地說,“是霍醫生。”
卓凡臉色一沉,“是不是有什麼事?”
俞悅無聲地點點頭,轉而對霍醫生說,“霍醫生,你把地址發給我,我下班後就去。”
電話那頭傳來的話讓俞悅再也無法拖延,“我很快到你公司樓下,你立刻下來。”
“這個……”俞悅話還沒說完,電話就已被切斷。俞悅無奈地看一眼卓凡,“我必須要出去一趟。”
“霍醫生找你有什麼事?”
俞悅也不清楚,只能把霍醫生在電話裡說的話完整地告訴卓凡,卓凡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
俞悅有點猶豫,但很快就答應下來,因爲霍醫生催促的電話又打了進來,“我這就下來。”俞悅掛斷電話,料想當日把徽章交給霍醫生看的時候,卓凡也在,這次帶上他似乎是理所當然。
卓凡把工作交接下去,和俞悅一起下了樓,霍醫生開着一輛很大的越野車,停在馬路邊,直朝他們招手。
“還真不習慣霍醫生穿便服的樣子,”卓凡剛上車就說。
俞悅一眼就看到穿便服的霍醫生,在俞悅的印象中,霍醫生一直穿着白大褂,銀髮散亂,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現在坐在駕駛座上的霍醫生,卻穿着一身黑色的夾克衫,頭髮用髮膠往後梳着固定,顯得特別精神。如果是在大街上遇到,俞悅一定認不出他來。
“我的這位朋友人很古怪,如果不是着裝整潔,是不會開門的。”霍醫生笑着從後視鏡裡打量了俞悅和卓凡一眼,“果然是上班族,不像我們醫生,工作服就是那件單調的白大褂。”
卓凡和俞悅對視一眼,“是有什麼消息了嗎?”卓凡問。
“電話裡我已經跟俞小姐說過了,我的那個朋友看到那個徽章之後,做了一些調查,有些事想要問俞小姐說。”
“霍醫生,你的那個朋友是誰?”俞悅好奇起來。
霍醫生神秘地一笑,“你們應該都聽說過他,只不過他近年來修身養性,也不亂出來折騰了。從前可是讓認識他的人都很苦惱呢。”
聽霍醫生這麼說,俞悅和卓凡更加好奇,“霍醫生,他到底是誰?”
霍醫生從後視鏡裡看向卓凡,“說到底,他跟卓凡的父親還有些淵源。”說出“淵源”兩字時,霍醫生深深地看了一眼卓凡。
卓凡在腦海裡前後左右地搜索,和父親有些淵源?“不會是……”
霍醫生從後視鏡看到卓凡不可置信的表情,滿意地點點頭。
“霍醫生,把我們在前面放下”卓凡臉色鐵青,話雖十分禮貌,可已經帶了不客氣的意味。
俞悅被卓凡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問,“他到底是誰?”
霍醫生卻沒有要停車的意思,“我說到俞悅是你們報社的,端木就料到你一定會出現。而且他也料到,你知道對方是他之後,你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他已經提前交代了,把你一起帶去。”
卓凡冷哼一聲,“那是當然的,端木龍這幾年完全銷聲匿跡,父親還以爲他已經不在國內了。”說到這裡,忽然察覺到俞悅還在身邊,於是停下來不再說下去。
俞悅察覺到卓凡對她有所顧忌,不好直接問。心裡卻琢磨着,端木龍?這個名字聽起來怎麼那麼熟悉,畢竟在國內姓端木的人很少,可是暫時她什麼也想不起來,也不好當着卓凡的面百度。
霍醫生淡淡地笑,“端木讓你放心,他這次找你們,純屬是爲了徽章的事。卓凡,你一定也很想知道那枚徽章背後到底有什麼故事吧?”
卓凡輕輕咬了咬嘴脣,像是在忍耐。終於,他把視線撇向窗外,看着路邊一閃而過的樹影,默不作聲。
車子開了將近一個小時,駛出了郊區,直往郊區邊緣開去。
“這裡是哪裡?”
“路還長着,爲了去那裡,我可是專門借了輛越野車。”霍醫生心情很好,看來他很想見到那個端木龍。
一路再無話,直到了太陽慢慢沉入地平線。越野車在蒼莽的樹林裡穿梭,徐徐地往山上而行,車燈打亮崎嶇的盤山公路,公路兩邊落滿枯黃的梧桐樹葉,俞悅終於知道他爲什麼要開越野車來了。
“看到前面那棟大宅子了嗎?那裡就是端木龍的家了。”
黑黢黢的半山腰上,一座大宅出現在路的盡頭,因爲入夜的緣故,宅子看上去黑森森,很嚇人。“看着有點像吸血鬼的城堡。”
“可能是因爲沒有開燈吧,白天這座宅子可是很漂亮。”
“說不定還真是吸血鬼住的地方呢。”卓凡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不屑地說。
霍醫生把車停在鐵質大門外,剛想按門鈴。眼前霍地一亮,整棟宅子,連同宅子外面花園亮起了璀璨的燈光。這座宅子原本的死氣沉沉一掃而空,變得格外溫情脈脈。
“這個是……”在燈光下映照的宅子完全呈現在俞悅的視線裡,有一道白光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過,“啊!端木龍!”她想起來了,當時一度成爲話題人物的端木龍,被稱爲學術界的異類。因爲他天賦異稟,從小流露出的才能讓他在22歲的年紀,就一舉獲得了劍橋大學物理學博士學位,回國後不到一年又突然放棄了物理研究而開始研究玄學。當時這一事件在國內甚至是國外掀起了軒然大波。有學者曾經斷言,如果端木龍繼續物理研究,很有可能會成爲繼霍金之後又一個數一數二的偉大人物。然而,就在端木龍放棄物理研究而轉而研究玄學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端木龍似乎從整個人間蒸發了一樣,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行蹤,而他再次出現在大衆視野裡的時候,就是他在這半山腰建了這座宅子的時候。
當時各大報紙頭條都是這座宅子。所以讓俞悅印象更加深刻的,當然不是端木龍的名字,而是這座宅子的正面照片。
俞悅驚喜得合不攏嘴,“沒想到!”
霍醫生見俞悅驚喜交加,連話也說不完整,也是笑,“你終於想起來了。”說完,斂起笑容,“可別顯得太高興,端木不太喜歡別人在他面前笑。”
卓凡淡淡地看着俞悅和霍醫生,“他覺得,笑是世界上最虛假的表情。”
霍醫生補充說,“而且他最討厭的就是記者。”
“看來,我一定會讓他討厭的。”俞悅有點沮喪。
“那可未必。”霍醫生笑說,按了按門鈴。
卓凡警惕地看着院子裡慢慢走出來的一個人,站直了身子。
出來的是宅子的管理人員,年紀不大卻一副嚴肅的表情,就像是被生生奪去了感情一樣,俞悅三人跟着他走進宅子,只覺得燈光下,整棟宅子死一般的寂靜。他們的腳步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大廳地板上,頭頂高高懸掛的水晶吊燈射出奪目而冷冽的光。
“這邊請。”俞悅剛想往左邊的樓梯上去,領路的男人人伸手示意他們走右邊的樓梯。
俞悅好奇地問,“爲什麼一定要從右邊樓梯上去?”明明在大廳靠牆的左右兩側,都有往二樓而去的樓梯。而身爲左撇子的俞悅,對左這個方向有着特別的執着。
霍醫生小聲地解釋,“跟着做就是了,這一定是端木的吩咐,如果不按他說的做,恐怕還沒見到他就被趕出去了。”
“請從這裡走。”宅子的走廊上,分了左右兩條道,分別是白色和黑色,領路的是個六旬老人,白髮稀疏。老人示意他們走黑色的那條。
俞悅大氣也不敢出,心想,走路還有這麼多規矩,看來這個端木龍果然有夠奇怪的,恐怕這些年研究玄學,脾氣更加古怪了。也難怪一向正派的卓凡對端木龍會有這麼大成見。想到這裡,俞悅偷偷瞄一眼跟在她側身後的卓凡。只見卓凡緊閉着嘴脣,一張臉呈鐵青色。
沿着黑道往前走,在走道的盡頭,豁然出現了一個木製大門,大門上雕刻着精細的花紋,俞悅湊近了仔細看,竟然是百花蝠紋圖,這不是古時候大戶人家門上的雕刻嗎,而且多用於徽州,是取“蝠”字的同音“福”?這樣看來倒真是繁複而真實。大門用黃銅打造的門把,沉重而安靜地掛在門上。
男人敲了兩下門,輕輕喊了聲,“端木先生。”
門裡面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老人卻微微躬身,將門輕輕推開。攤手說,“先生請你們進去。”
霍醫生很客氣地衝他點點頭,一跨步就進了房間。俞悅緊隨其後。
房間裡很敞亮,落地窗前擺放着一張很大的辦公桌,辦公桌上整齊地放着一個個文件夾和電腦等辦公用品。辦公桌兩邊靠牆處,書放滿了牆邊的書架。
“很普通嘛”俞悅嘀咕地說。如果不是入門之前這麼多規矩,俞悅一定以爲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房間,然而因爲之前的不普通,越發顯得現在的普通亦是不尋常。
“來了?”嘶啞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然後,走出來一個男人。男人個子不高,卻長得很英俊,高挺的鼻樑上一雙眼睛滴溜溜不停地轉,看看俞悅,很快,視線掃過卓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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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霍醫生很激動,有點遏制不住自己一樣,上前一步,卻被端木擡手攔下來,端木繞過他們,走到辦公桌前,“今天找你來,是想跟你證實一件事。”端木龍全不在意霍醫生和卓凡,直接看向俞悅,開門見山地說。
乍然見到端木龍,這個中年男子,曾一度成爲所有人想要探尋的對象,竟然真實地出現在俞悅的視線裡,而且正在對她說話。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她恭恭敬敬地說,“您說。”
端木龍眨了眨眼,問題還沒說出口,眼裡已是篤定萬分地閃着精光。“你確定,慎博士真的沒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