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江南,風景最是怡人,滿山遍野的花盛開着,奼紫嫣紅,江山如畫。
吳國皇帝孫休此刻正在“飛雲”樓船的五層甲板之上,憑欄而立,極目遠眺,長江兩岸的風光盡收眼底,孫休不禁是感慨萬千,唏噓長嘆。
做爲吳國的第三位皇帝,孫休剛剛即位六年,作爲孫權的第六兒子,按理說是輪不到他做皇帝的,十八歲的時候,大帝孫權封他爲琅琊王,如果吳國政壇沒有颳起那一陣狂風,也許孫休註定這一生只能當一個錦衣玉食的親王而已。
不能不說長壽的孫權對吳國的影響力有多大,孫權在皇帝的位置上呆了二十四年,更早的時候,在東漢建安五年,孫權就成爲了江東的真正主宰者,在長達半個世紀的時間內,孫權一直牢牢地掌控着江東的大局,從未有過動搖,赤壁之戰、合肥之戰、荊州之戰、夷陵之戰,任憑風雲如何變幻,都無法動搖孫權做爲江東霸主的地位。曹操生前就曾感慨道,生子當如孫仲謀!
在孫權主政的五十三年中,國力鼎盛,政通人和,金城湯池,虎距龍盤,吳國雄距江南半壁江山,與魏蜀分庭抗禮,卓顯出孫權的文治武功。
然而再茂盛的大樹也終有傾覆的一刻,失去了大帝孫權的蔭佑,江東大地立刻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權臣諸葛恪、孫峻、孫綝先後專權,一次次無休止的宮廷之鬥,血雨腥風。不但令繼任皇帝的孫亮丟掉了性命。也使得吳國國力急劇地衰落了下去。
在這風尖浪口之上。琅琊王孫休被權臣孫綝推到了政治的前臺,成爲了吳國的第三任皇帝。孫綝自任丞相,權傾四野,根本就沒有把孫休放在眼裡,把他視做傀儡。
但虎父豈有犬子,孫休再怎麼說也是孫權的兒子,骨子裡的王者之氣讓他不甘做漢獻帝之流,不過孫休爲人極是聰慧。懂得隱忍,朝上朝下,對孫綝極是恭敬,暗地裡卻培蓄着自己的力量,重用張布、濮陽興,密謀除掉孫綝。
孫綝一門五侯,朝政大權盡在其手,觀孫休唯唯諾諾,言聽計從,便愈發驕縱跋扈。專權弄國,擅殺大臣。孫休忍無可忍。與張布、丁奉密謀,在臘祭之日準備動手除掉孫綝。在臘祭宴會當天,孫綝因爲此前聽到一些風聲,遂以身體不適爲由拒絕出席。孫休派出使者十餘人去請他赴宴,孫綝無法在推脫,只得前往。行前孫綝與家中約定,在宴會過程中,家人可在府內放火,他就以這個藉口伺機返回。後來,孫綝見府中火起,於是向孫休請求返回,孫休不准許。孫綝準備強行離席,丁奉、張布此時示意左右將孫綝捆綁起來。孫綝方纔醒悟,於是跪下叩首搖尾乞憐:“臣願意被流放到交州贖罪。”孫休此刻顯露出鐵血的一面,冷笑道:“卿當初爲何不流放滕胤、呂據,而卻將他們誅殺?”
孫休隱忍已久,蓄勢而發,又豈會給敵人任何翻身的機會,於是孫綝被斬首,夷滅三族,其弟孫據、孫恩、孫闓、孫幹盡皆被處死,孫綝一門三百餘口無一倖免,但追隨孫綝的五千部衆卻被孫休特赦。孫休用鐵血與懷柔的手段雷厲風行地解決了東吳政權的危機,從而也鞏固了自己的帝位。
做爲一個有志的皇帝,孫休主政之後,革新除弊,頒佈良制,興辦教育,一掃大帝孫權崩殂之後諸葛恪、孫峻、孫綝這些權臣將吳國政壇搞得烏煙瘴氣的局面,吳國政壇出現中興之象。
在內政方面大刀闊斧的改革同時,孫權也渴望着在軍事上有所突破,吳國的現有疆域,那還得追溯到呂蒙做都督的時代,當年呂蒙白衣渡江,偷襲了荊州,不僅斬獲了關羽的人頭,而且將劉備賴了十多年的荊州給奪了回來,第一次將東吳的領土從江東擴展到了荊襄。
不過只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夷陵之戰,吳蜀雙方還是認識到了他們真正的對手是曹魏,最終還是坐到了談判桌前,重新締結了盟約,吳蜀兩國的疆界便穩定下來。其後幾十年的時間,與諸葛亮矢志不移的北伐相同,東吳也嘗試着謀求長江以北的生存空間,與諸葛亮鐘情與隴西一樣,孫權對合肥亦是鍥而不捨,五次北伐,矛頭都衝着合肥,但結果亦同樣是驚人的相似,五次征伐,卻未得寸土,東吳的勢力一直被抑制在長江一帶。
所以,孫休渴望着稟承父業,開疆拓土,去年八月魏國大舉伐蜀以後,孫休認爲自己期待已久的機會終於來臨了,下令大將軍丁奉渡江北上,準備進攻壽春,鎮軍將軍、西陵都督陸抗出兵荊州,窺視襄陽。
但司馬昭老謀深算,又豈容東吳得計,早在襄陽淮南佈下重兵,嚴防死守,丁奉、陸抗引軍而來,見魏軍壁壘森嚴無懈可擊,只得退兵。
但孫休卻不肯放棄,魏蜀兩國之戰陷入了膠着,這對吳國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於是孫休不顧身體抱恙,率水軍從建業御駕武昌,親自督戰。
武昌可是東吳的龍興之地,黃龍元年,孫權就是在這裡登的基,君臨天下,遷都建業之後,武昌也一直是做爲陪都的存在,成爲荊州的州治所在。
荊州的戰略位置極爲重要,扼長江之上游,與江東共擁長江之險,一直以來江東孫氏對荊州就是垂涎已久,夢寐以求就是想得到荊州,正是因爲孫權當年不惜撕毀孫劉盟約,偷襲並奪取了荊州,江東才贏得了幾十年的長治久安。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孫權卓越的戰略眼光是孫休一直仰望的,他渴望着向父親一樣成爲一代霸王雄主,真正地睥睨天下,壯志雄心一直在孫休的心中不曾熄滅。
凝望着長江北岸的蒼茫大地,孫休陷入了沉思。
“陛下,武昌城到了。”黃門侍郎在身後小心翼翼地稟報着孫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