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遠山自然不能接受自家祖宗只是一隻乾癟的狐狸,這要是回去,無論如何也交不了差。且不去追求爲何是狐狸,總得找到先祖的遺憾,按照時間的約定,只要今天不過午時,依然還是湊效的。
那隻狐狸被包了起來由唐遠山的人揹着,在搞清楚之前,查文斌建議不要丟棄,也不要焚燒。他相信,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其必然性,既然都是未知,不如試着去探尋。
回去,墓地還是那樣,只是原本點着的香燭這會兒已經被大雨澆滅了,東邊的山崗已有日出的跡象,山林裡再次恢復到了人間。狂歡了一整晚的幽靈們都要回到該去的地方,每年一次的中元節都是如此。
打開墓磚,下方還和原來一樣,沒有雨水侵入,昌叔和另外一個大漢留在了上面看東西,素素也被叫着一塊兒下去,因爲那個女孩有着特殊的本事,查文斌希望透過她的眼看清楚這扇青銅板的背後到底是什麼?
埋在地下的東西都是主人身前的最愛,這些冥器或多或少都沾着怨氣,一道門隔開的往往不僅是白天和黑夜,更是陰和陽。
鎮鬼符出現的地方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但凡遇到這種符,多半是生前有禍事的地兒。道家的符文極少會出現這種拓印,一旦出現就意味着大凶。
道符是用硃砂或者其它塗料畫在紙上的,紙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保質期,這也是爲什麼中國古代的一些名家字畫作品很難在拍賣市場上出現天價的原因,能賣的也都是些唐宋以後的,往前推幾乎看不到。
鎮的符是不可以燒的,類似於巫術裡的封印,它的作用是鎮而不是滅。道家認爲時間會慢慢消耗掉戾氣,但是一些兇惡的地方會歷經千年已然存在,往往越是等級規格高的墓葬越是會出現這種情況,因爲死者生前手握大權,捨不得死是它們不願意消失並且堅持存在的理由。
道門中是有一項不成文的規矩的,但凡看見這類帶着封印性質的符文,能不碰的最好繞着走,看見有破損的,還得想辦法去補。如今這樣一枚青銅符印顯然是準備長時間鎮壓的,施法的人早已考慮到時間的問題,查文斌心中真的沒有多少把握。
現場下來的男人都是算過生辰的,與今天有起衝的那個大漢和昌叔都被留在了上面,查文斌在回來的路上已經卜了一卦,得了個乾卦。
乾卦是什麼?它就是六十四卦裡的第一卦,爻辭就是那句大名鼎鼎的“潛龍勿用”,從卦象上看,這卦既不是吉,也不是兇,反倒有一點太極中講的平衡之意,但是又對主方有有些偏利好。
下地之後,那片青銅板上早已是血跡斑斑,被抹了脖子的白鳳凰正躺在那兒,它死之前還是用最後的力氣移到了青銅板上,超子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錯,說道:“好像那隻鳥的血有流進去了,是不是我闖禍了?”
查文斌對素素說道:“姑娘,您給瞧一下,這下面能不能看出點門道來。”
素素輕輕點頭,走到那銅板面前,才細細瞧了幾眼馬上用手捂住了眼睛道:“血,好多血,我看見下面是一團紅色的血。”
“還有別的嘛?”
素素把手挪開,才又瞧了一眼,連連後退道:“不行,我不敢看,太多血了。”
超子也有些緊張,趕緊問道:“文斌哥,這小娘們不像是說假話,我是不是真的闖禍了!”
查文斌沒有回答他,反而對唐遠山說道:“我也佔了一卦,從卦象上看,要我強硬一點,但是又不能激怒對方,一旦激怒了,後果可能不是我能控制。”
唐遠山也是個易經老手,對這個頗有些研究,“是乾卦?”
查文斌點點頭道:“沒錯,如今看來是有些道理的。乾卦的第一爻爻辭裡就講了潛龍勿用,龍能遨遊潛水能飛舞在天,是爲天地間神力的到達頂點的象徵。但是龍也有個缺點,亢!俗話說,亢龍有悔,這乾卦爻位都到了上九,以六爻的爻位而言,已位至極點,再無更高的位置可佔,孤高在上,猶如一條乘雲升高的龍,它升到了最高亢、最極端的地方,四顧茫然,既無再上進的位置,又不能下降,所以它反而有了憂鬱悔悶了。就這一爻而言,便將有物極必反的作用,我們面對的很有可能是個兇惡至極的主,強到連這位前輩也無法收服,只能用一枚銅符鎮壓而已。
它強,並不一定不可破,乾卦已經是巔峰,再往前走就是衰落的曲線即將開始,與別的卦不同,乾卦有一條用陽,用陽可以剋制它的缺點亢,沒有亢,就羣龍無首,對我們來說就可能會是吉。
我們一定要在發現有機可乘的時候,立即行動,不能錯過它到達亢的那個極點,不然任何時間出手,都有可能會出不來。”
唐遠山被他這席話說的咯噔一下,這乾卦自古就很難說個兇吉,因爲它全文就沒有出現一個吉字,反倒是查文斌用這個物極必反的道理倒推出一個吉的可能,但也僅僅是可能而已,但他後面那句話着實讓人有些心生憂慮:“查先生所說的出不來是指?”
“永遠埋在裡面!”查文斌又指着那隻白鳥說道:“此鳥名爲白鳳凰,鳳自古須配龍。白鳳是冥界之鳥,配的自然不是陽間的龍,而是一條冥龍。昨晚是中元節,冥府打開,這白鳥自然是嗅到了氣息,但一直被我們吊着,今兒移開壓在上面的棺材,太陽還沒出現,那一絲冥氣從這地板下傳了上來,所以這鳥奮不顧身的跳落,目的就是尋那條冥龍。哪知被只這小子一把給抹了脖子,不過倒也乾脆,有那兩隻雛鳥在,或許我們會有機會。只是這法子有些不光彩,也罷了,我想它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算是以毒攻毒了。”
查文斌突然腦光一閃,頗有些豁然開朗的說道:“這回倒是有些明白爲什麼放只狐狸在這兒了,鳳凰的前身不過是鳥,與它最接近的是雞,但是狐狸又是雞的剋星,特意放在這兒就是剋制這一代的白鳳凰,所以之前它一直不敢下來。這回,我們算是把先人這個局破的一乾二淨了,這個坑,恐怕不開也得開,有了鳳血的刺激,這條龍遲早會衝破這道符,依我看,最遲撐不過明天子時。冥龍出世,人間必有血光之災,到時候怕是要在天下捅出一個大簍子。”
超子低着頭嘀咕道:“我錯了。”
查文斌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沒錯,這就是命,從唐家的先祖埋在這兒開始就是個命,誰也逃不脫,只是輪到你開啓罷了。不過天穴開在冥龍位,的確是有意思,這也恐怕是古往今來最奇妙的一個墓了。”
“查先生,您一會兒說兇,一會兒說吉,一會兒又是冥龍。既然您推出我家先祖不是那隻狐狸,那我到底該怎麼辦?這遷墳到底還要不要繼續,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可能會招大禍,依我看,要不算了?反正我年紀也大了,過不了幾年跟着去了,兒孫的是福是禍我也管不了,兩眼一閉,一切都不心煩。”
“不行!”查文斌斬釘截鐵的說道:“現在已經不光是你家先祖,這事已經牽扯到更多的人,既然是我的人開了這個頭,那我就要去了這個尾。唐先生要是有疑慮,大可帶着你的人先走。”
“這……”唐遠山長嘆了一口氣道:“哎,好吧,你們也是我請來的人,就按照您的意思辦,反正老命一條,死就死吧。”
查文斌吩咐道:“卓雄兄弟,看看那把鎖,能不蠻力破儘量用巧力試試。”
“嗯”卓雄蹲下去用一根細鐵絲鼓搗了一會兒,這種銅鎖的開光在過去設計都是很簡單的,稍微懂點機械原理的人,最多半分鐘就可以打開。不過卓雄在一分鐘後起身搖頭道:“不行,這鎖根本沒設置鑰匙,它的卡簧是設計死的,一旦落下,上面根本沒有回彈的餘地,就跟斷龍巖那種機關一樣,看來這人壓根沒指望再開這塊銅板。”
查文斌對超子試了個眼色,這種活還是給他吧。超子心中正鬱悶呢,一直憋了那口氣,這下端槍“啪啪”兩個點射,古代鎖具在現代科技的撞擊下簡直不堪一擊。
四個大漢分別站在了兩邊,他們左腳右腳分別和身邊同伴的腳釦在一起,這一招在道法裡叫做四大金剛連環,四個男人,陽氣充足,查文斌想能不能在打開的一瞬間抵抗一下,要不然,這裡的戾氣一旦釋放很有可能一開始就擊倒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