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些人散去,查文斌這纔上來,不過倒是那叫花子先開口了:“這麼巧又見面了,想問什麼的話得先請我吃頓飯,今天五毛錢的收入沒了,老漢得餓肚子了。”
阿忠酒樓,安縣那會兒最好的酒樓,那叫花子正撕扯一塊滷鴨,滿嘴的油膩,看的其它桌上的客人紛紛竊竊私語。這吃香連查文斌都覺得有些難爲情,索性就換了個包間,等到那叫花子吃飽喝足已經是一個鐘頭後的事情了,這昨天的一場雪還沒完全化,有些屋頂上還殘留着一片片的白,屋檐正在滴着水,啪嗒啪嗒得叫人心裡煩躁。
待那叫花子擦過手打了飽嗝打呼了幾聲過癮,胖子問道:“你這酒也喝了,肉也吃了,現在是不是該來討論討論我們之間的事兒了,你說我的魂兒被人借了兩年是什麼意思?”
“放心,老漢從來不白吃白喝。”那叫花子看着胖子道:“我且問你,幾年前你是不是生過什麼重病?”
“沒有,”胖子笑道:“我這結實的跟牛似得,醫院裡從來賺不到我半毛錢。”
“那有沒有去過什麼奇怪的地方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人?比如墳裡頭?”
胖子倒也實話實說道:“有,咱以前乾的就是這行當,咋滴吧,棺材我掀開過不知道多少,死人骨頭扒拉出來比你吃的排骨還多。”
“你扒拉開的那個是個高人啊,”那叫花子道:“你們之間做了交換,你是不是從那墳裡面拿了什麼東西,自古這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別以爲死人就沒脾氣。他給了你你想要的,你自然也要給他他想要的,這才叫平等,不過那人良心不算壞,只留了你兩年,年輕人,你現在還不知道這個兩年的代價有多大。”
“有多大啊?”胖子到這會兒依舊還是認爲這不過是個神棍。
叫花子也沒明說,只說道:“你的好運氣要到頭了,早點離開吧reads;。”
“離開哪啊?”胖子指着腳下道:“這天大地大,就算是有運氣好壞,走哪兒不得一樣。”
叫花子沉默了一會兒握着茶杯看了一眼查文斌道:“小兄弟,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前輩請說。”
“你這兩個兄弟都是人中龍鳳,其實他們過去的種種遭遇已經在給你做提醒了,你爲什麼不明白呢?若是他們離了你有可能會逃過這接下來的一遭劫難,否則的話之前的種種不過只是皮毛而已。即是修道之人,自當明白命理不可強求之說,但凡留在你身邊的人都不可以超過十年,切忌切忌!”
“說罷,”胖子問道:“哪個派你來的?合着變着法的還想拆散我們幾兄弟是嘛?”
“你自己想想吧,”叫花子又說道:“他們只不過還算是命硬的,命不硬的怕是早就糟了罪吧,想想,好好想想。”
查文斌的腦海裡頓時開始浮現出了一些人,小白,老夏還有師傅……算起來,似乎這些身邊親近的人似乎真的沒有一個能夠長久。而算一算時間,胖子跟自己是下鄉那會兒認識的,到今年還真的就快要十年了。
看着他一臉的深沉,胖子趕忙說道:“好了,查爺,這種鬼話你也信,行了,咱該走就走吧,若真有什麼血光之災你晚上回去給我算一卦,我倒想看看還有誰敢在天正道掌門面前賣弄這些神鬼玩意兒。”
“年輕人,你好好考慮考慮,老漢最是記得人情,”他拿着一個破酒壺把餘下的酒全都給灌了進去,又拿了一些還沒有吃完的肉食道:“縣城往東有座中靈山莊,我就住在那兒,有事兒的時候可以去那兒找我。”
“中靈山莊?”查文斌的腦海裡頓時嗡了一下,他看着眼前這個穿着破爛的老人,一想到他在市集上的種種,似乎跟他師傅馬肅風是同一類人。他們同樣的好酒,同樣的瘋癲,同樣的就像是個叫花子,而這個中靈山莊在他小時候是曾聽師傅提起過的,這地方可不是啥好地方。
安縣往東是一片地勢低窪的沖積平原,有個鎮子叫作水溪。一條大河從中而過,在公路不發達的時候,水運曾經一度讓那個地方十分富庶。晚清年間動盪不安鬧長毛,水溪鎮既是碼頭又是最富庶的地方,自然是首先被衝擊的對象,聽老人們講水溪鎮的原住民過半都被害死,當時的水面都給染成了紅色,從此以後水溪鎮便開始一蹶不振。
中靈山莊是個啥玩意呢?原來就是水溪鎮上的一座老宅子,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代人建的,聽說以前面積很大,裡面有不少稀罕的玩意,外面還有一對石頭雕得獅子得有兩人高。鬧長毛過後,水溪鎮剩下的人大多逃走了,外地遷過來的人就去撿了個現成的佔了便宜,他們在中靈山莊裡發現了數十具棺木,大多都是之前被害死的,所以大家也就以爲那裡是個義莊。
義莊裡停留的棺木是不下葬的,可能是那些逃走的人想着某一天回來再重新安葬,可是這一過就是幾十年,一直到建國後中靈山莊裡的棺材依舊沒有人去處理。這樣的地方就免不了有各種說法,那山莊離着現在的村落隔着一片林子,平日裡也鮮有人去周邊活動,久而久之就成了個遺忘之地。
查文斌是怎麼知道這地方的呢?是他的師傅馬肅風,他有時候一走就是好幾天,回來的時候就醉醺醺的,好幾次查文斌問他去哪兒了,他就告訴查文斌自己是去上中靈山莊喝酒了。
所以現在打量着眼前的那個叫花子,他居然說自己就住在那兒,而且從年紀來看當與馬肅風是相仿的,查文斌便問道:“前輩是不是認識家師馬肅風?”
那叫花子一愣,接着便連連否認道:“不認識不認識,或許認識也都忘記了,年紀大了,記性就不好了reads;。好了好了,我該走了,你們也該走了,就這樣,老漢今天話已經有些多了。”
“等等,”直覺告訴他,這個老人一定與馬肅風有什麼淵源,他攔在那個叫花子跟前道:“既然晚輩不肯說透,那什麼時候我可以來拜訪?”
“今天不行,絕對不行。”叫花子搖了搖手中的酒壺道:“而且我估摸着今晚上你還有點小麻煩,悠着點處理,三天之後吧,記得上我那一定得帶酒,不會喝酒的人進不了中靈山莊。”
送別了那個叫花子,他們也就沒有繼續在採購了,滿滿當當的東西一大半都是給鈄妃買的。這讓那個女人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其中一對金耳環是查文斌特地挑的,這在當時農村裡可是絕對的時髦東西,這一切都讓鈄妃憧憬着他們未來美好的生活。
晚上七點,查文斌已經沐浴完畢,剛剛換了一身寬鬆的道袍準備到法堂去打坐,這是他在家每日的必修課。坐在蒲團上,眼睛剛眯着一會兒忽然整個人像是打瞌睡一般往前一竄,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他馬上想起了下午那個叫花子對自己所說的話,這應該是劉所長用了那道感應符了,查文斌馬上點起供桌下方的一盞油燈,果然那燈火只有綠豆般大小,根本燒不起來。
這盞燈火其實就是對應着劉所長的陽火,如今陽火如此虛弱,想必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他立刻取下懸在牆上的七星劍,立刻開始做法起來。
他左手拿着的一杯清水,就是普通的井水,右手把食指伸進去攪拌了一下,口中念道:“天一生水,地六承之;一六即合,五行乃基;吾今噀蕩,移逐塵飛,乾元亨利貞,急急如律令敕!”
接着馬上快速來回攪動,杯中的水立刻開始出現了一個漩渦,並且越轉越快有馬上就要溢出來的感覺。就在這些水立刻要溢出的時候,他拔出手指換了中指貼在那杯沿之上,很快,旋轉的水就順爬到了杯沿之上,中指迅速的貼着杯沿逆時針轉了一圈,手指上剛好就沾了那一層溢出的水。
道士做法就是這樣必須按部就班的來,同樣是一杯水,直接蘸着用肯定不好使,老祖宗定下的這些規矩現代道士只能照做,這都是多少次的經驗教訓。沾了水的查文斌立刻在地上開始畫符,這道符名叫。他深吸了一口氣,存思自身在一片金光之中,腳踏丁步如“代天宣法”一般;諸天神將、天龍諸神,虛空衛護。時擎劍訣蘸虛空中一點靈光,閉吸息目視指端,急急凌空把破穢符寫於地上,同時口中念道:
“九鳳翱翔,破穢十方,金童接引,玉女侍旁,拜謁尊帝,朝禮玉皇,百邪斷絕,卻除不祥。弟子謹請九鳳破穢將軍,速降天罡,精邪亡形。天將神吏,徑下雲罡。星移斗轉,瀲豔三光,尊我符令,清淨十方,急急如西王母天尊律令敕!”
接着,他左手持水杯,用右手的無名指蘸杯中的水,不停的對着那盞油燈開始彈水,按理來說水火不容,他這是在滅火纔對。可是每一次水彈完,那火苗都會跟着往上走一層,反倒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這便是在爲劉所長的陽火四周設立一個結界,用清水來去除那些對他不利的東西。
沒彈一次,他都需要念一遍經文,叫作:一淨天清,二淨地寧,三淨人長生,四淨邪滅形。同時腦海中要存想有九隻火鳳凰隨符水盤旋清淨法界,可以說道士真正做法的時候是全然不能被打擾的,也絕不會是隻拿着一些法器在那胡亂瞎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