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天,胖子和葉秋打上來的都是這種破碎的陶片,幾乎沒有完整的,也無法拼湊出原來的模樣。查文斌則是連日來都在工地上丈量,這個子午走向的地塊他沒有瞧出太多端倪,不過有一點讓它疑惑的是,這塊地到了夜晚似乎透着一股神秘,而絕非是單純的凶煞之氣。
根據地勢,根據方位,一個精通風水的人多半是能發現一些什麼的。比如這塊地下面有沒有墓葬或者說這裡是否具備聚陰或者聚陽的條件。通常髒東西的出現都不是特定的,一個地方若是經常性的發生超自然現象,那這個地方肯定是有些與衆不同的。
調查也在繼續,王老闆是個北京人,還有一個搭檔則是廣州人。那個年月做地產開發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背景,而且這個項目是將來引進港資的重要途徑,政府也是相當重視。連日來,他們幾個奔波於各大部門,頭緒能理出來的微乎其微,唯一能有點價值的就是兩年前,這塊地被人以高價買走,但是沒有開發卻放棄了。那個轉手的商人跟王老闆之前有過生意上的合作,也是北下來淘金的,這些年生意做得很大,每次出來身邊都跟着一個身着黃色馬褂的老人,從始至終都是保持着微笑,聽圈內人說,那個商人之所以能發達,和這個老人的關係十分密切,這個老人據說是劉伯溫的傳人,通曉風水運勢,被商人聘作自己的商業顧問。
“這就有些門道了,”查文斌說道:“人家估摸着是看出來這塊地有問題才把燙手山芋甩給了你們,你們不知道就接了手,石頭有沒有什麼發現?”
“發現倒是有一點,”胖子道:“但凡是你們樁子能打下去的地方都是黃泥居多,不出什麼陶片,那些打了一半打不動的,我用洛陽鏟試了試下方都是五花夯土,還有青磚的跡象,而且不止一處。”他拿出一張圖紙來,上面畫了一些圈兒,胖子道:“這些圈兒就是有問題的地塊,這麼密集的分佈,會不會下面是個古墓葬羣?那要真是這樣的話,最好要請文物專家過來一趟。”
“不行!”王老闆馬上反對道:“這怎麼可以,如果一旦發現下面是古墓羣,我的工地立刻就要停工,等到那些考古隊進來折騰三年五年的,黃花菜都涼了,時間上等不起。所以即使發現了那些陶片我們也都沒有上報,這在全國都是一樣的。”
“這就是你們的不地道了,”胖子道:“這把房子要真蓋在墓地上能發家嘛?那些買了你們房子的人豈不是活見鬼了。查爺,我的能力還有限,如果是張老爺子來的話估摸着能瞧出名堂,他是這塊的行家裡手。”
“那就請,”王老闆道:“錢不是問題,只要你們能幫我擺平這件事,價格都好說。”
“得了,請他你未必請得起,就你們兜裡那倆鈔票在人家眼裡就是個屁!要不試試看?總歸是看在子豪兄的面子上。”
“也好,”查文斌連日來並沒有太多的發現,他也被這塊看似沒有問題的地給搞得有些垂頭喪氣,眼下最主要的是找到一處突破口,總不能亂挖一氣,人可是還要搞開發的,真挖出點什麼走漏了風水,那朱子豪就算是徹底搭進去了。
張若虛接到一份從深圳來的電報,落款人是查文斌,見到這個名字這位名動江湖的大佬果然起身,如今這三個字在羅門猶如金字招牌,比啥都好使。見到那個其貌不揚的老頭,王老闆終於明白胖子爲何會說那句話,有些人單從氣勢上看就知道不是凡人,那種氣勢是見慣了大場面,經歷過生與死才能表現出來的。
沒有過多的寒暄,查文斌能夠在這個時候想起他似乎讓他還覺得很榮幸,直奔工地,約莫兩天以後,一張完整的圖紙被標註了出來。圖紙上不再是胖子畫的那種粗糙的圓圈,而是有棱有角有形狀的各種圖案,這些圖案排列在一起的時候,查文斌覺得甚是眼熟,拿過圖紙仔細一瞧,他說道:“這是根據北斗七星的排列規劃的,這下面到底是什麼?是墳嗎?”
“不是,”張若虛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下面很有可能是一處古城的遺蹟,從土壤的深度和變化來判斷,至少有上、中、下三重城垣,城垣裡又有這些圖上標註出來的建築,用的是天然的石塊,估摸着都是成噸的重量,你們的打樁機自然就下不去了。”
“古城?”王老闆不可思議道:“這裡已經就是個小漁村啊,而且這一帶也極少會出土什麼文物。”
“你們錯了,”張若虛道:“按理來說廣東地界輪不到我插手,這是規矩,得福建唐家來管,所以我只是說所推測的可能。歷史上,這一帶曾經出現過一個強盛的王國:南越國,也被稱爲趙朝。當時的首都就在今天的廣州境內,公元前112年,漢武帝出兵10萬發動對南越國的戰爭,並在前111年滅亡南越國,設置了九個郡。南越國共存在93年,歷經五代君主,說起來這裡可是大秦帝國的最後一片淨土。從陶片的年代來看,應該屬於秦漢時期的東西,深度在八到二十米不等,至於裡面乾不乾淨,查老弟這就是你的強項了。”
“如我直言,文斌愚鈍,沒有瞧出太多,聽聞先前有一個江西道士曾經來此開壇還差點丟了性命。可我連夜在這蹲守卻也沒瞧出什麼名堂來,更加沒有那些工人所描述的不乾淨,但是每每走在這塊地上心裡總是有一股莫名的召喚。”
張若虛問道:“召喚?誰在召喚你?”
“我也說不清,好像這塊地我一點也不陌生,可能是這北斗七星吧,與我道門總是有些淵源,勞煩您這麼大老遠的跑一趟。”
查文斌決定要掘地三尺搞清楚這些圖案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不過自從他們來的那天晚上,這深圳就一直在下雨,泥濘的工地想要作業就越發變得困難,好在他們這裡什麼都不缺,想要打個洞那簡直是太簡單了。送別了張若虛已經是晚上,臨行前,張若虛說了最後一句話,他說道:“我隱約覺得下面可能是個祭臺,從形制上看,三層三的建築多半是用來祭祀的,可我卻從未見過有祭臺是按照北斗七星的走向,至少在中國的大地上從未有過出現。”
那天下午,天氣開始放晴,一掃連日的陰霾似乎也給他們繼續要面對的工作開了一個好頭。
張老爺子不愧是行家,地面上該畫的地方都用石塊給標註了出來,胖子和葉秋在準備明天爆破的材料,查文斌獨自一人決定又去工地上逛了一圈。
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這空曠的工地上擡頭一看,漫天的星空,南方就是好,穿着單衣的查文斌並沒有覺得絲毫的寒冷,彷彿浙江的初夏,這種夜晚最是適合散步。工棚旁邊有一排水池,走到那兒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想洗一下鞋幫子上的污泥,這是鈄妃給他做的布鞋,他很是珍惜。
水龍頭第一次打開的時候,裡面傳來了一陣“呼呼”的聲音,他搖了搖頭,看來這地方太久沒有人用了,龍頭已經不出水了。準備再去試試第二個的時候,“噗”得一下,水衝了出來。
因爲漫天的星光,這視線還是不錯的,他把手伸過去先捧了一把準備往臉上拍一拍,這是習慣。才一湊到跟前的時候,忽然聞到了一股腥臭味,這臭味之強烈讓他立刻甩掉了手中的水差點開始嘔吐起來。
“怎麼會有這麼衝的味道。”他疑惑的把目光對準了那自來水,小心翼翼的再接了一點放在手心仔細瞧了一下,這水是黃色裡面還有一點墨綠,就像是一口腐爛了很久死水塘裡抽出來的。這些商認該不會就是這樣對待工人的吧?查文斌有些難以置信,這樣的水是絕對不能用的,他想回去準備問問這件事,一扭頭的功夫豁然看見不遠處的工地上有幾個白色的影子在動着。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花眼後半蹲在洗手池後面掏出了自己的羅盤,劇烈抖動的指針告訴他終於是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了。他已經來回在這片工地上走了好些天,這羅盤什麼反應也沒有,唯獨今晚,他擡頭看了一下那星空,猛地意識到有些不同。
前幾天自己來的時候都是陰雨天,可今天確是天晴,這鬼魅一類的東西自古就有吸收日月星辰的精化一說,再想起張若虛所言的七星圖標,他注視着遠處的那些影子不斷的起起伏伏似乎是在跳舞。
這身上的傢伙雖然帶的不多,可查文斌是不會怕那些東西的,正準備想貓着腰過去瞧的時候,忽然背後一隻手搭了上來,冷冷的聲音響起道:“不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