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一起,大家過來敬酒。
軍哥說:“黑狗叫來一下。”黑狗在包廂外面吃飯,以爲要上位了。見了衆星捧月的軍哥,只打哆嗦,撲通就跪下來了。
“我錯了。軍哥。”黑狗說道。
軍哥道:“不長眼的東西。打斷一條腿。”完了問劉繼保,你要混黑狗這樣的嗎?劉繼保傻眼一樣,看得出黑狗就是渣,連忙搖頭,我要混師父這樣的。
軍哥一巴掌打來,師父現在也不是退隱江湖,你不知道平常日子的珍貴嗎?嘆氣之後。劉繼保還要跟人混日子。軍哥開口求了龍奇山,讓看好一點。龍奇山點頭,一頓海喝胡吹,我也喝了不少,不過是局外人,無法體會他們圈子裡面的文化和法則。
只是越發覺得修車師傅劉軍不是一般人。軍哥喝了一會,讓我帶他回去,鐵牛跟了來,劉繼保卻留了下來。
軍哥搖搖頭,三人出了酒樓,身後還是鬧騰騰的一片,上了出租車剛啓動,就有摔瓶子的聲音,似乎已經打起來了。
我問軍哥爲什麼要讓劉繼保去。軍哥笑道,大人告訴小孩,那個燒水壺子燙,小孩不聽,覺得壺嘴不斷冒氣,很厲害,伸手摸了就知道燙了。
回到家裡面,已經是《非誠勿擾》開始的時間,前面幾個人要麼是長得太寒磣,要麼就是嘴賤討人嫌,居然沒有一個牽手成功。母親過來給我送夜宵醒酒的時候,嘆道,你自己好好找老婆,看什麼非誠勿擾啊。
終於捱到最後一個,劉建國換了一件英倫風格的西裝,有領結,穿了黑皮鞋,身板硬朗,除了臉上的皺紋之外,真是一個英俊帥氣的大叔啊。
人要是帥,皺紋那是時間的味道。
建國叔上前,拿着話筒道,我是一名退伍軍人,我叫劉建國,今年五十五歲。我原本不想結婚,但是女徒弟跟我一個性子,不嫁人,她說,除非我娶了老婆,她才嫁人。
臺上光頭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問道,女嘉賓對這位老大哥有什麼印象。話聲一落,這家話,二十四盞燈全部亮着。還有第二十四號爆燈了。
光頭當即問了二十四號。我這一看不要緊,驚呆了,這不是那個在西安遇到的蘇蘇姑娘嗎?怎麼現在到這上面來了。蘇蘇眼淚嘩嘩地往下流。建國叔看了一會,把自己也給嚇蒙了。
光頭八卦之心頓時起了,蘇蘇一陣倒苦水,觀衆朋友們當即明白,原來蘇蘇只從西安一別,居然戀上了五十五歲的大叔。
這太狗血了。光頭一陣尖銳的問題出來。建國叔慌不擇言,說那個年紀太小了不好,耽誤人家事情。
蘇蘇哭得淚如雨下。
其他二十三女嘉賓一憤怒,當即全部滅燈,好傢伙,這是要成全蘇蘇和建國叔的嗎?
建國叔也是慌了,之後跟蘇蘇說了一堆好話:“那個,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這比你大的阿姨都滅燈了。我不能帶走你。那個,你還年輕。真要結婚,三十年我就八十五歲了。你才五十多歲。蘇蘇,你別哭啊。”
蘇蘇嗚咽地說道:“我不管。”
最後一場狗血八卦的戲份,建國叔落荒而走,年紀一把,還真是如他說講的那樣。
我看着電視裡面的蘇蘇,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麼說,覺得有些古怪。
好像不太陽光,和之前見到那個蘇蘇完全不一樣了。
不對,是雙面鬼。在西安那次,蘇蘇見看到一隻雙面鬼站在一個地痞身上,差點打起來了。難不成雙面鬼跟着蘇蘇了。
我趕緊給建國叔打電話,電話處於佔線狀態,難不成是觀衆把他的電話都打爆了。
這蘇蘇的姑娘要真是被雙面鬼跟上了,那可就麻煩了。我登錄了微博,找到了“左er錦夏……”的微博,微博上面發了一條很傷感的內容,看着心裡面發酸。
轉發量的還不小。想着事情不能急,就先睡下來了。
看了節目,回客廳睡覺。
風無雙給我打電話,喊道,咱們真的成表兄妹了。我說,拉倒吧,你別逗我了。
風無雙道,我不騙你,我拿了你一根頭髮和我做dna一比對,就是表兄妹,你媽和我爸是兄妹,我爸從國外要來江城見你母親。
我尋思這死丫頭不像是騙我的樣子,怎麼一下子變成老我表妹,我爸還成了他姑爹。我要喊他爸爲舅舅了,這不是搞笑嗎?
我媽小時候被爺爺抱回來養大,就是個孤女,除了姓氏奇怪之外,怎麼地就有了個哥哥,這些年我母親一個人在沒有個兄弟,我爸也是沒有個親兄弟,沒少被人欺負,忽然來了個舅舅,要是真的,我見了這舅舅,我必須把他一頓臭罵。
合着風無雙的性子,我不敢確信,喊道:“表妹。妹妹。你別逗我了。一點都不好玩,真的。”
風無雙也急了:“我要是騙你。我就是小狗,這件事情你跟姑媽她說一下。我爸真的要過來。我爺爺身體不好,聽了消息也要過來。”
我道:“要是真的。這麼多年你們都幹什麼去了?我告訴你,票我已經買好了。明天下午一點鐘的票,我要回家。管你是皇帝老爺,我母親不想見你們,對不起了。”
風無雙打來的電話,我再也沒接了。
早上天沒亮的時候,我找了偏僻的地方,把在夏家活棺材墳墓裡面接到的魂魄打開,應該過了這麼一段時間,怨氣都被我淨化了,放回的時候,路上買了一封報紙。
是講綠港鎮的事情的,綠港鎮地方黑惡勢力夏錦榮被打掉。夏錦榮走在路上,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七隻發瘋的水牛,將夏錦榮踩死了,後來七隻發瘋的水牛跑到山裡面,不見了蹤影。
而綠港鎮裡面,夏家夏錦榮被抓。隔壁老王的兒子花錢弄下了夏錦榮的大理石廠子和煤礦。
我把蘇蘇可能站着一隻雙面鬼的消息告訴了劉建國,若他有良心,就該去找蘇蘇。
最後的電話是打給陳荼荼的。陳荼荼冷冷道,我們從來沒有開始過,也不存在結束,你回家好好過年。我下午也要回上海了,再見。
再見。
十一點就收拾東西,下樓的時候碰到許廣生,他今年不回家過年,要留着加班。
母親喊道,恭喜發財啊。
舊的一年只剩下十天了,馬上就是新年了。
除夕,轉眼就要到了。
戀人,早就已經不在。
我和父母張羅了不少年貨,從江城出發,提着大包小包,上了從江城回家的大包。當然,謝小玉拎着所有的包,讓路上男人一頓羨慕,要是有這樣的老婆,以後上街買東西都不用自己拎。
車子一路歡快,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快四點了。爸媽四處看了一遍,發現家裡面遭了賊。米缸的米被人全部盜走,油缸也乾乾淨淨。醬油和鹽巴都不見了。隔壁大叔也經常幫着看房子,沒想到日防夜防,還是遭了賊。
我安慰老兩口別生氣,上街買了白米、花生油一類的各種各樣,鎮上面堵死了,到處都是車,外出掙生活的人都回來,吵吵鬧鬧,街口站着個流血的男子,摩托車倒在地上,一塊板磚還握在手上,拿着山寨手機在喊:“二哥,我騎車跟人撞了,你快點帶人過來。幹架。”
各種外地牌照擠在馬路上,牛逼哄哄,誰也不讓誰。我扛着一袋米,一壺油好不容易纔攔住一摩的。
師父張口就喊:“十塊錢起步價。”
我無奈的喊道:“走。”太殺黑了,幾分鐘的路要十塊錢。
上了摩的,坑坑窪窪地走着,摩的師傅又說,路怎麼這麼地不好走,早就該修一修了,到家門口的時候,問道:“你是龍遊水外孫吧。”
我哈哈點了頭給了他十五,有一回沒敢要我錢就跑了的,正好補上。最後丟上一句恭喜你明天打工發大財,調轉了車頭,開得飛快,可帶勁了。
估摸這幾天生意要好到爆,五分鐘一個人,一人十塊錢,一個小時上百了,整一天那就是好幾百入賬,年底加年初一段時間,個把月,那都是萬把塊。
當然,寒風凜凜,掙點錢也不容易。
我開了米袋,把油開了。母親已經從地裡面弄來了幾顆白菜,小賤和小貓已經肚子餓了,母親系上圍裙就開始做飯。
開了電閘,把電視打開,叨咕着看看新聞,一多半都是關於春運的,火車站汽車站,摩托大軍已經開始全國總動員,到哪都是人多,到哪都是車多。大冬天,誰都是一顆火熱的心,只爲了回家看一看,獨守家中的老父母,和茁壯成長的兒女,肩上揹着精心準備的禮物,熬了幾天幾夜不合眼,也要趕回來。
家,雖是破磚破瓦,也是眼淚和鄉愁蓋成的。
我們一家人吃過飯,母親開始安排工作,第一步是張羅大掃除,支角旮旯不留死角,門窗屋檐面面俱到,四處破爛廢品全部賣錢,屋前屋後不留垃圾,五大戰場三個主戰場,統一劃分責任區,誰沒有落實到位,誰就要接受輿論的譴責,而我的責任區是我自己的房間;第二步是醃製魚肉,青魚和鰱魚,買半扇豬回來,用鹽醃製一段時間,然後燒火煙薰,製成臘魚臘肉;第三步,是準備炒花生葵瓜子南瓜子,有一包葵瓜子是白水村村長白長德專門送來的,應該就是白敬仁那塊墳地長出來的;第四步,是做豆腐炸豆腐,做魚糕等等。
這些事情要都忙活完了,就到除夕了。
但是第一步,我就累了,連忙偷懶。剛沒一會,就看到隔壁隔壁的四嬸子找母親嘮嗑,時不時看了我兩眼。說了幾句話,母親笑着婉拒了。等四嬸子走了,母親說四嬸子過來,是要給我介紹對象的,我當然說我們阿棋有對象了,就是屋裡面的傻傻呆呆的姑娘。我讚道,媽,您老真是聰明的媽。第二天,母親把被單全部爆出來,在院子裡面支架子曬被子,把蟎蟲曬死。
而我和父親正式上街,弄些魚肉回來,剛進菜市場差點被人擠出來,清一色腦袋殼。小孩子拉着爸爸的手,爸爸肩膀扛着滿滿的年貨,新衣服新褲子新鞋子,衣服後面是一隻漂亮的喜洋洋,剛纔爸爸開玩笑,說買灰太狼算了,小孩子哭着說那是壞蛋,我可不要當壞蛋,可不,現在臉上都有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