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石橋面前已經泡上了一壺苦茶,茶葉是五塊錢一斤的,風石橋沒有喝習慣,喝着喝着眉頭就緊蹙。母親坐在椅子上面,倒也沒有多少話。一般的兄弟姐妹有感情,那是因爲從小就在一起吃飯打架,日久長出感情出來。
除了風青魚這個名字,母親的所有印跡和記憶,都和風石橋沒有任何關係,兩人坐在一起,根本就沒有太多的話說。
母親的世界只有小山村,小家庭,見識短,沒有跟人玩過心機。
風石橋是做生意的,見慣場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唯一能夠引起一點話題的就是風無雙,她在江城的時候,和母親是見過面的,只是誰都沒有想到。父親當時的一句玩笑話,真的變成真的了。
我問道,那個風無雙,我和你真的是表兄妹嗎?
風無雙道,那肯定,醫學上證明的事情,那還能有假的,對了,我把報告書都帶來了。母親急忙戴上了老花眼鏡,風無雙講解了一下,我和母親都似懂非懂,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反正說了那麼多,我就是有了一個表妹了。
風石橋喊道:“姐姐。咱爸,現在在美國。他們那邊還是天黑,等下要不你跟他打個電話。”
母親道:“風老闆。我不想跟他打電話。”
風石橋有點尷尬,拿起苦茶喝了起來,喝了一口就咳嗽起來。苦茶太苦,味道太重,不符合他的生活氛圍,他喝的是大紅袍龍井,比五塊錢一斤的茶葉要舒服爽口。
風石橋道:“那個姐姐。父親已經多次表明,要是找到你了,你可以得到一筆不小的遺產。我相信這些遺產,可以然你過上比現在好上十遍的生活。”
母親食指豎起,大聲罵道:“你給我滾出去。給我滾出去。”
風石橋不知道爲什麼惹怒了母親。
父親聽了母親話,將一把掃帚拿起來,在屋裡面掃了起來,喊道:“讓你走就走。”
風石橋喊了兩聲姐姐。母親就是不搭理。
我推了兩把:“我們現在的生活很好。風老闆,請您出去。”
風石橋和風無雙被掃卷出門,在院子裡面呆着,僵持不下去,只有坐車回去了,說等過段時間再來看母親。
風無雙無奈給給我發發短信,蕭棋,你好好勸勸姑媽。
我沒有回她短信。
母親雖然生氣,還是送走了風石橋,還是接着張羅過年的事情,現在事情都解決了,正好是準備糕點花生,打豆腐來過年的。我見母親跟沒事人,但我知道,她心裡肯定不好受。
易淼告訴我,風石橋看着老實忠厚,要請你媽媽回去,其實是不安好心。
我想了其中的環節。忽然明白。
最可惡的是,風石橋已經把母親給置於不仁不義的地方,他們家老爺子已經準備了一筆遺產,好像母親回去就是爲了那樣一筆錢一樣。
無商不奸,這句話是對的。
這個風石橋遠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他們要對付我們這一家子,根本就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電視上面不知道上演過多少次爲爭奪遺產,而發生的各種各樣的爭鬥。帝王家的遺產是皇位,兄弟相殘史書上面不知道寫了多少,平民家就是錢財,爲此打官司,最後鬧得老死不相往來。
這件事情上面,似乎母親做得對。
她並不想認這個親。
看來,薑還是老的辣。
到了天黑的時候,炒花生,是父親地裡面自己種的,大鍋下面上燒起了柴火,弄了半桶細砂回來。易淼自告奮勇說自己是炒花生的好手。
我正好也想讓他炒了花生,等花生炒好了,可以接着說在三清山道觀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晚上他講,我吃花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炒花生是要注意功夫的,第一輪倒進去的兩斤花生,沒過一會就炒糊了。父親搖搖頭道:“這活還是我老頭子能幹的。”易淼笑道:“沒事,等下這炒糊掉的花生就給他們聽故事的人來吃就可以了。”
易淼在外漂泊習慣了,很少這樣過年,說好了跟我一起過年,什麼事情都要投入其中。幫忙了父親炒花生後,又準備去看母親磨豆腐。
做豆腐的黃豆是五月份種下去,九月份收穫的,曬乾之後放在二樓的的罈子裡面,小偷偷走的米缸的米之後,黃豆是留下來,用井水將黃豆浸泡,等黃豆泡到一定時間。母親見易淼實在是好奇,就讓易淼將一個很小很小的手推磨搬出來,將石磨洗乾淨。井水是溫熱,一點都不冷,易淼洗得乾乾淨淨。
黃豆泡好之後,就是用手推磨來磨,因爲是自己家吃的,也不用做太多,手推磨很小,母親一邊澆水,一邊推磨,易淼就用小桶拉井水上來。
豆子磨碎之後,用乾淨的白布,將磨碎的豆子裝起來,經過擠壓,出來的就是白色的豆漿了,剩下就是豆渣了。然後在豆漿裡面點上石膏,過一段時間,就變成豆腐腦了。然後豆腐腦上了木架子,用白布抱着,最後壓上一個大石頭,過一會就變成了豆腐。
練小腰和謝小玉在屋裡面忙活着,小賤和小貓也都在裡面看着。練小腰心靈手巧,一會就剪出不少好玩的窗花一類的。謝小玉看了直叫好。
花生炒好了。母親給每人打了一碗豆花,準備了上好的白砂糖,加上了白砂糖,就是好喝的豆花了。一切準備妥當。
易淼接着講在三清山發生的事情。
我吃着香噴噴的花生,喝着香甜的豆腐腦,聽着故事,別提多開心,這纔是過年應該有的節奏。
易淼正色道,要把這江西三清山講完,還真是麻煩,現在我就一鼓作氣把後面發生的事情都說完,你們千萬不要驚呆了,因爲剛剛纔開始,後面發生的才叫精彩。
易淼上回說到,在三清山後面一座山峰後面,見到了一處草廬,是木材搭建,屋前還有一片荒蕪的菜園子,一旁的南瓜樹已經枯萎了不知道有些年成了。
在四周喊了幾聲,都沒有人答應,進了草廬裡面發現了一個倒在的丹爐,丹爐和太上老君的差不多人。歷史上面的著名道士葛洪曾經在三清山上面煉丹,所以易淼以爲這個丹爐就是道士葛洪留下來的。
因爲年份久遠,很有歷史感。
而且丹爐很大,似乎一個人鑽進去都可以。
也不知道易淼腦袋裡面的哪根蔥接錯了,他感覺丹爐很大,正好可以裝進去一個人。
而他自己就是一個人。
所以他就把自己裝進去了,等他裝進去的時候,就在這個時候,發現了一點奇怪的事情。
就是原本開着蓋子的丹爐忽然之間就關上了,而且原本倒在地上的丹爐居然站了起來。
四周還有聲音在動。
易淼伸手頂着蓋子,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可是居然沒有把蓋子給推開。
易淼後來就想,一般的丹爐都是有兩個蓋子的,一個蓋子是上面的,另外一個是在四周,就好像房間的窗戶一樣,在四周摸了一下,似乎沒有找到。
就在這時,四周響起了腳步聲。
易淼大聲喊道:“有本事就出來跟我真刀真槍地打一場。老子鑽到爐子裡面來,就出來了。”
易淼喊得大聲,奈何在丹爐裡面,這回聲更大,震得他的耳朵也是嗡嗡作響。
易淼細細地聽起來,似乎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動。
不會是有人要點火吧。想到這裡,易淼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遭受孫悟空一樣的命運了。可是結局不一樣。西遊裡面將孫悟空躲在了巽位,躲過了一劫,但是易淼顯然不是孫悟空的銅皮鐵骨,要在丹爐上面點火,不出半個小時就被被烤熟。
人跟動物一樣,要是丟在火裡面烤。
這第一步是身上的毛髮會燒掉變成黑灰,第二部就是身上面的水分流失,然後就會出油,最後就難以用言語來形容了,吃過烤鴨的人都知道,吃過烤乳豬的人也能明白,吃過燒鵝的人肯定可以體會。
反正人的構造和鴨子豬啊鵝是一樣的,有毛髮有水分有骨頭,被火烤的話,自然是回熟的。
易淼這回也是,遇上了巧大姐她娘,巧極了,自己正想着會不會被人用火烤,會不會跟烤乳豬一樣的時候,當然這麼說,不是說易淼是乳豬,易淼一想,可巧,這事情就發生了。
有東西在丹爐下面開始燒火了。
而且火還不小。
這老話說,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易淼不一樣,鑽個丹爐就被人烤。
易淼喊道:“兄弟。大哥。大爺。你們不是在煉仙丹,是在烤人啊。”
任憑易淼如何大聲地叫,可是火還是越來越大。易淼感覺自己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丹爐的溫度也越來越高,而且四周都是銅,怎麼打都打不破,這個時候,人一般都會回想起自己一生之中發生的事情。
易淼年紀不大,也就三十歲而已,一生之中沒有多少值得驕傲的事情,在彌留人生那一剎那,高興的事情還是悲傷難過的事情都在腦海裡面浮現。其中有兩件事情,易淼後悔得很。第一事情,是師父說的,不要留戀紅塵,好好修煉的話,或許可以羽化登仙,這件事情易淼沒有答應下來,所以進了紅塵之中,但是又覺得寂寞難耐,時常做一下除魔衛道的事情,抓兩隻蛤蟆精蜘蛛精,或者是狐狸精。現在想起,還是師父說得對。第二件事情,就是武當山景點開賓館的七寡婦的七塊錢沒有還。易淼一生之中從來都是不欠人錢的,尤其是女人的錢,而且還是寡婦的錢,這種錢是不能欠,易淼想想自己馬上就要被烤死了,錢沒有能還上,自己也就成爲了一個不守信用的人了。
這兩件事情,易淼想起來就覺得心痛。
易淼額頭在流汗,忽然大叫了一聲,怎麼我變成了一個火炬了。易淼也覺得奇怪,好好一個人,怎麼就變成火炬了,難道是自己頭髮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