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地沉下去,天邊一羣歸鳥嘎嘎地飛着,漫無目的不知去往何處。幾個貪玩的小孩在破舊大樓外面遊弋,嘴角叼着煙看着我們三個,罵道,狗東西……三個傻……吊……有本事咬我啊……我踉蹌地站了起來,把手和嘴角的鮮血擦掉,罵道,給老子滾蛋,找打嗎?幾個小孩罵道,媽個巴子,艹……你娘……信不信我們削你。旁邊一個小孩子指着王漢腰上隆起的位置,笑道,大哥,他腰上有傢伙。
王漢肥嘟嘟的手壓在腰上,呵呵笑道,要不要借給你們玩一下,把皮套打開,露出一顆黑星,是五四式手槍,殺傷力驚人,是國產手槍之中的佼佼者,厚重有感覺,一看就如同猛獸一樣。帶在王漢身上,主要是威懾我的。
小孩子嚇得飛快跑掉,十幾歲的小孩跑到老遠的位置,又喊道,有本事你開槍啊。
我心中好笑,好討嫌的一羣小孩子,跑遠一點……
王漢又呵呵笑了兩聲,上樓!蕭棋你最好別玩什麼花樣。我手中的槍打得你老子都不認識你……
殺傷力驚人,打腿上估計要廢一條腿,打身上估計要廢半邊身子,我一天滴水未進,滴米未入,一個人走在樓梯上,如同一條亡魂路。我若死了,能不能像白雨一樣報仇呢?
我摸摸下巴,我孫子認得就可以了。蟲老五媽的上前又是一巴掌打臉上了。
我先走進了亟待拆除的破樓裡面,蟲老五和王漢跟了進去,樓梯上面很安靜,樓房不高大概五層的樣子。只需要走幾分鐘就能走到上面。
我故意託着下巴道,到底放在哪裡了?
蟲老五上前一腳踢在我的腿上,罵道,你再跟我裝神弄鬼,我現在就廢了你。
我說,急什麼,心急吃不了熱狗屎。就在前面。往上走的一層破房子裡面,已經沒有房門,來的時候,我已經注意了出路。我看着地上面的兩塊磚頭,我說,蟲老五你過來幫幫忙,就在這裡。王漢守在後面,蟲老五預料我不敢亂動,上前過來幫忙。我瞬間把石頭操起來砸在了蟲老五的腦袋上面。
蟲老五罵道,我操你老媽,一摸腦袋全部是血液。王漢呀呀沒想到我居然動手,急忙去解腰上面的手槍。我拎起另外一塊磚頭衝上前,王漢被我撞開,我奪門而出,身後傳來了槍響的聲音。王漢沒料想我忽然動手,也想到我會有那麼大的力氣,將一個死胖子給撞開了。
蟲老五捂着額頭上的鮮血罵道,我幹你孃,蕭棋,被老子抓住,讓蟲子咬死你,把你的魂魄都咬掉。
王漢笑道,不用急,他跑不了。
剛跑出來,就看到門口一排黃土一樣的東西守着那裡,不斷地翻動着如同地裡的泥鰍一樣,別提多噁心。
王漢還真是天天吃土的,我轉身往另外的空房間跑去,下去的路也已經被王漢堵住了,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蟲子翻滾而上,瞬間就能將我淹沒。
王漢的叫喊聲傳遍了破樓,你跑不了,除非你可以上天。我心想王漢誇大其詞了,衝上去跑到窗戶旁邊,就在這個時候,窗戶上面也是密密麻麻各種各樣的蟲子,織成了一張網。
整座樓房完全變成了蟲屋。王漢是土性蟲師,蟲老五是金性的蟲師,房子結構由水泥和金屬構成,可以說正是他們大展手腳的好舞臺。
我給自己挖了一個陷阱。
最後剩下的路就只有樓頂了,我躲在空房間裡面,聽着蟲老五和王漢的叫聲,你不出來,我等下就去把女鬼給殺了,你不出來我就把你貓狗燉湯喝了。蟲老五三番五次吃虧,叫聲尤其暴戾,不殺死我誓不罷休的感覺。
好像上輩子我把他老婆睡了一樣,這輩子來洗綠帽子來了。
我心跳的聲音越來越快,我拼盡一切力氣以極快的速度衝出來,在他們面前五米衝上了向上的樓梯。
一共五層的樓房很快就跑到了樓頂,樓頂上面居然也佈滿了蟲子。難道王漢帶着成千上萬的蟲子來的嗎?
祖師爺,你爲何給予我收鬼的本領,爲什麼不給予我殺人的本領。
整個蟲屋裡面,已經沒有我的藏身之地。
王漢和蟲老五一間房一間房找了上來,終於在五樓發現了我。
我笑道,你們才找來,老子等了你們個把小時了。
蟲老五英俊的臉被我打破,咬牙切齒上前就用腳招呼我,你小子居然拿我們開刷,大哥,你說怎麼辦?蟲老五將我踢在地上,一隻腳踩在我的頭上。
王漢喊住了蟲老五,別打死了,這小子嘴硬不肯招,你去把那隻女鬼找來,讓她的靈性喂一餵我的蟲子,還有把小狗抓來,支一條大鍋,我們吃狗肉火鍋。
蟲老五愣了一下,大哥我不吃肉的。
王老五罵道,我艹,我的意思是讓你去把他們抓來,讓那小子知道痛了。
我咬着牙用雙手撐着地,要把身子站起來,我堅決不能被人踩在地上面,並且看着我最親愛的夥伴們飽受折磨。
我忽然感覺到肚子裡面燒着一股惡火,全身滾燙滾燙地燒着難受。王漢走上前,用槍頂住我腦袋,有本事你再動動試一試,我一槍打爆你的腦袋。
我確定王漢不敢開槍,沒有得到他的東西,他是不可能開槍的。蟲老五的踩着我的腦袋上,頭髮上面沾滿了灰塵,我知道蟲老五那隻腳踩過無數的地方,廁所上馬路上所有最骯髒的地方。
而那一隻腳踩在我的腦袋上,是不能忍受的。
一股無名的惡火在我的心頭蔓延,燒得我好難受。蟲老五用盡全身力氣踩着我的腦袋,我拼力地把頭擡起來。
吖呀叫道,媽個比,還有點力氣啊。你等着,我這就去把你們家狗殺了。
王漢提着槍托恨恨地砸在我的身上,小子滿有骨氣,看打不死你。眉骨被槍托砸開了,流出了鮮血,奇怪的是,腦袋卻越來越清晰,趴在窗戶上面的蟲子似乎在朝我點頭哈腰。
蟲老五喉結上下動了一下,腳下面的力量越來越弱,大哥有點不對勁,好像出大事了,你看蟲子怎麼變了。
蟲老五和王漢結成的蟲屋一般是金屬的蟲子,另一部分是土性的蟲子,兩人操控蟲子多半是依賴身上的意念,氣味和動作。蟲老五這麼一說,王漢的神情也變了。蟲子似乎都不聽他的話了。
王漢下定決心,這小子邪門得很,做了他,東西找那女鬼要算了。
蟲老五叫嚷着,老子早就想這麼辦了。大哥你把槍給我,我崩了他。
我拼盡了力氣,想要站起來,王漢加了一腳把我踩在地上,來世做個安生的凡人,不要入這一行了。
我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做你妹的凡人……你們……給我記住了……老子是鬼派第十五代傳人……祖師爺是大唐靈臺官……和楊筠鬆齊名的風水師……
蟲老五罵道,自報家門是告訴牛頭馬面別把你帶錯路了嗎?蟲老五伸手把槍拿起來頂着我腦袋,大哥,開下去能不能打開花,腦漿飛起來,會不會很髒……
王漢愣了一下,罵道:“你個狗東西……都要殺人還害怕不乾淨,不敢打腦袋,就朝他心口打一槍,保證他死得翹翹的……”
不能死,不能死,我眼角的淚水落下來,多年裡沒有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蟲老五摸熟了槍,對準了我的心口。
我操你!全家!祖宗,要殺我,害怕腦漿弄髒了你的衣服,世上哪能有如此窩囊的事情。
一條土黃土黃的線蟲飛了上來,一下子把蟲老五的手指頭纏住了。蟲老五叫道,大哥你的土蟲怎麼來咬我了,我又沒得罪你,你該不會是想獨吞銅罐子吧?
線蟲纏住了蟲老五的手已經不能動彈了。
王漢罵道,它不聽我的話,我沒讓它纏住你啊?再說了,我獨吞什麼銅罐子啊,你不要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王漢話還沒說完,一條金黃金黃的金性蟲子躍起纏住了王漢的一雙手,死勁地把雙手纏起來。
王漢破口大罵,你個沒良心的狗東西,居然想對我動手,我是你大哥,你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兩人的身子無法動彈,都以爲對方下黑手要滅了彼此,破口大罵,罵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蟲老五把王漢五歲偷看老奶奶洗澡的事情也抖了出來,王漢把蟲老五在十三歲嫖了鎮子上最臭最醜的六十七歲老野雞甘露露的事情罵了出來。
我心頭一陣怒火燒了起來,你們都給我去死。纏住蟲屋裡面各種各樣金性和土性的蟲子鋪天蓋地地飛了上來,將兩人要得粉身碎骨,最後只剩下一把黑星五四手槍躺在地上,連衣服都沒有了。
他們活着時候最後的餘光,看到了從我身上發出五種淡淡的光芒。
咬完了王漢和蟲老五的蟲子們怪怪地匍匐在我的面前,發出各種各樣奇怪的聲音,不敢動彈。我往前面走,蟲子給我散開一條路。我往左走,左邊的路散開,我往右走,右邊的路散開了。
我摸摸腦袋,難道是吃下去的五條金木水火土的蟲族至寶,所有的功能在臨死的那一刻爆發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或許是蟲老五口中第二個五行全能的蟲師了。
我喝道,都給我滾回家去,有事情再叫你們來。蟲子聽了我的命令,跑得飛快,瞬間消失在四面八方,有幾隻走得慢一點蝸牛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可勁地走。
蟲屋消失又是一間破舊的待拆遷的危樓。遠處響起了鳴笛的聲音,車子靠近了。我把黑色的小竊聽器從牙縫裡面拿出來,對着竊聽器說道,我還活着。
通過衛星定位,車子很快就到了。沈易虎從車上下來,車上下來跟着另外一個王漢,沈易虎怕我要動手,連忙說道,上面那個是假的,竊聽器裡面的內容我們都聽到了,而且陳荼荼的法醫鑑定結果已經出來了,葉準確有被蟲子叮咬過的痕跡,在他膝蓋和手關節部分都爬進去蟲子,可以支撐他站起來。
真王漢笑道,讓你受苦了,我太貪杯了,沒想到被假王漢把我換了。
我看了真王漢的臉部了表情,笑道,領導,把手給我一下。真王漢半信半疑地把伸手伸到我面前,我閉上眼睛,果然感覺到體內有一股隱隱作祟的小蟲子。
我喝道,還不滾出來。
從王漢手心翻出一條白色的蟲子,從手中間鑽出來,中間翻出白花花的肉,看起來就觸目驚心。王漢疼得直冒汗,沈易虎從一旁扶住了王漢,不讓他倒在地上。
白色蟲子長着三張嘴,落在我的手心處,散發出酒精的味道。我笑道,領導是不是酒量不好,就求了一隻蟲子。
王漢見我看出來,頗有些不自在地說道,有些場合推脫不掉,聽人說有一種藥丸可以提高酒量,我就買下來了,有什麼壞處嗎?
王漢的升遷歷史很多程度和他的千杯不醉有關係,才喝出瞭如此肥胖的身材。
我笑道,壞處倒沒有什麼壞處,只不過可能會陽痿……王漢暗暗地捏了一把汗,難怪最近包養的小四,舞蹈系妙齡的白虎娃會責怪自己越來越沒力度,越來越不持久了。
我用盡一捏,長着三張嘴的解酒蟲被我捏碎了。王漢伸出大拇指讚道,大師好本領……那麼它會不會在我肚子裡面產下蟲卵。我有些猶豫,因爲被假王漢追殺,對於眼前的真王漢我也沒有多大的好感,一個官場的酒官並不值得我出手。
沈易虎道,蕭大師,點破一下迷局吧。
看在沈易虎的面子上,我說,這種解酒蟲價錢不菲,一般不會把產卵的蟲子買出來的,所以應該不會留蟲子的。不過以防萬一,最好的辦法是堅持和半年的醬油水加紅薯米飯。
方子我是亂說的,我只不過想讓王漢體會一下,很多人都是吃紅薯米飯家醬油水的。
和王漢寒暄了幾句,我便有些不快了。
我問沈易虎現在什麼時間了。沈易虎說道,都已經十二點了,怎麼了?要我送您回去嗎?
我把他拉到一邊,低聲羞澀地說道,我中了蟲老五的金砂點鬼蟲,你帶我去給我找五個江城最浪最風情的女人,不然我就要死了,還有,準備十五個大饅頭和五大碗白米飯。
沈易虎喊道,得咧,去我老婆夜總會就可以了。
彼時一輪明月照在天上,城市燈火通明。靜悄悄的小路上,兩隻野狗在垃圾堆上面,嘴巴和雙腳齊齊用力翻找着食物,偶爾找出了兩塊雞骨頭,就高興不已。
從高處跳下一個強壯的男子,腦袋在路燈下油光油光的。
是個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