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緣來一場雪

黎城,冬夜。

雪悄然落下,鋪了一地的白。寒風凜凜,呼嘯着穿過整座城市。

顧青青上完夜校,獨自一人走出教學樓,她緊了緊衣領,圍上那條洗得發舊的灰色圍巾,快步朝校外走去。

這是黎城今年的第二場雪,也是她獨自一人北漂的第五個年頭,這幾年她省吃儉用也存了些錢。報夜校一方面可以充實自己,另一方面也是讓自己有事做,就不會那麼想他。

她微微擡頭,望着漫天飛舞的雪花,清麗笑顏只若曇花一現。然後便微蹙着眉,思索起一件奇怪的事,她的銀行卡里多出了四千塊是怎麼回事。

臘月已至,黎城大學路上行人稀少,周圍望去都是一幢幢高樓,寒風,颳得臉生疼,她越發加快了腳步。

出了校門,雪下得更密、更大。校外的路邊攤幾乎都打烊了,只剩下幾家執着的掌着燈。

“酸辣粉,又香又辣的酸辣粉。”

洪亮的吆喝聲破開寒風吸引了顧青青的注意。

她循聲望去,一年輕的女子穿了件黑棉大衣站在攤位前,她的耳朵露在外面,已經被凍得通紅。此時,她正微笑着轉頭,望着身後同樣微笑着爲她帶耳套的男子。

那女子並不美,那男子也不帥,可那畫面在顧青青眼裡卻那麼美好,同時又有些刺眼。她佇立在原地,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掏出手機。

這時,屏幕恰恰亮了起來。

白皙的臉龐上那雙清眸瞬間晶亮如雪,她迫不及待的開鎖看信息,只一眼,卻瞬間失了力氣,手機緩緩地從指尖滑落,砰地一聲摔在雪地裡。

手機屏幕依舊亮着,顯示着:親愛的移動客戶,今日的天氣預計是中雪,不久將轉爲大雪,請您外出注意安全,注意保暖。

她失神的望着前方,心彷彿涼成了一片片的雪,飄搖在空中,不知歸於何方。

兩年了。

她堅信着他會回來。所以,她安靜的等待,以爲歲月如初,以爲愛情還在。

如今她的以爲都變成了無盡的沉默和可恨的流言。

耳邊全是呼呼的風聲,越吹越冷、越幹。

她閉了眼,再睜開時,便如平靜的湖水。她迅速的撿起手機,朝着那對夫妻走去。

“一份酸辣粉。”

她淡淡的聲音若夏日裡一陣涼爽的清風,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儘管是冬季,卻不覺冰冷。她站在攤位前,微微垂着頭後。淡淡的燈暈下,她的目光清冽如泉,烏黑長髮秀美若綢緞,靜若處子。一朵一朵的雪花旋轉着落在她的肩頭和髮梢,清麗脫俗宛若出水芙蓉。

夫妻倆先是一愣,又默契的相視一笑。然後便手腳麻利的幹活兒,女子時不時的衝着她笑笑,男子則專注着煮東西。

她安靜的等待,腳邊爐光閃爍,暖暖的,但她的腳心卻冷若冰塊兒。

“好嘞,你的酸辣粉。”老闆娘邊說邊將打包好的酸辣粉遞給她。

她付了錢便賺卻聽身後傳來關心的叮囑,“嘿,下雪了慢賺路上小心哦……”

路上小心嗎?有一個人也這麼叮囑過她。她身影一頓,心狠狠地一抽,垂着頭逃野似的疾步朝公交站走去。

大路空曠,樹影淒涼,她一個人,一條路,心彷彿要迷失在這座雪城。

突然,一道黑影風馳電掣般從她身邊經過,她左肩頓時火辣辣地一疼,胳膊條件反射的一鬆,肩上的包便滑了下去。

不待顧青青回神,那黑影抓起包便拔腿衝向前方。

“呀——我的包!站住!”她驚呼道。

顧青青狠狠的一咬牙,趕緊追上去,她心一急,將手中依舊滾燙的酸辣粉朝着那人狠狠的砸去。

“啊……”,那人淒厲的一聲哀嚎,頭上後背全粘着湯汁和粉條。

“上不來?”他轉身詢問的望着她。

“上哪裡?”她疑惑的問道。

“我揹你。”男子低沉的嗓音如同娓娓而來的壎聲,令人心情平靜。

顧青青這才明白,她緊盯着他的後背,心又暖又涼。

男子見她沒有上前的趨勢,又耐心的解釋道:“你受傷了,我揹你。”

顧青青猶豫着上前,還是緩緩的將手圈在了他的脖子上。

“走了。”

他的步子很大,很穩。他的背很寬,很暖。顧青青將頭輕輕的斜靠在他的肩膀上,一片雪飄進了她的眼,眼眶又潤溼了。

雪地裡,兩人都沉默着。從後面看去,畫面很美,很美。

不久,男子揹着顧青青停在了一輛被雪覆蓋了大半的路虎邊。

車窗緩緩滑落,皮膚黝黑的男子挑着濃眉,滿眼笑意的打量風雪中的男子,道:“喲,我親愛的老大您終於回來了呀,我還以爲您給匪徒解決了呢。”

“恩。”他淡然的應了聲,示意車裡的男子開門。

那人點了點頭,唸叨道:“開門,小弟馬上給您開門,哎喲,這麼冷的天兒,可不能凍壞了您老,還有您背上的……嫂子!?”他故意將尾音拖得老長,然後笑嘻嘻的打開車門,敏捷地跳了下來,目光還時不時的往顧青青的臉瞟。

顧青青想要偏頭,揹着她的男子將身子一偏,很好的將那人的目光擋住,然後將她輕柔的安置在了後座上,又坐在了她的旁邊。

“去醫院。”男子說了一句話,便筆直的靠在座位上,閉了眼。反倒是開車的那人滔滔不絕的與顧青青攀談起來。

“哎,嫂子。”那人喊道。

“……”顧青青將頭靠在窗爆靜靜的望着外面紛飛的白雪。

“唔,嫂子您貴姓?”那人熱情地又問。

“……”顧青青蹙了蹙眉,也閉上了眼。

“嫂子您的名字一定很好聽。”那人鍥而不捨的拍馬屁道。

“……”顧青青任由思緒放空。

“嫂子,您一看就是個讀書人,您知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這句詩吧,我老大的名字就叫葉子衿,是不是很好聽,我知道,嫂子您的名字一定也很好聽。”

“……”

他叫葉子衿。

顧青青睜開眼,好奇的望了葉子衿一眼,又閉上了。

然而這一幕卻沒有逃過前面那人的火眼,他狀似憨憨的一笑道:“嫂子,我叫孫思齊,您可以叫我小孫,爲什麼我叫小孫呢,哈哈,因爲我老爹叫老孫,嫂子您以後有事兒一定要找我啊,我一定赴湯蹈火爲您辦到。”

他見顧青青還是不理他,又哭喪着一張臉,可憐兮兮的哀嚎道:“唉,嫂子,看在我說了那麼多話的份上,您老好歹也回我一句呀。嫂子,我的小心肝都給您傷透了。”

這時,葉子衿忽的睜開了眼,一記冷芒掃過孫思齊,後目光沉靜的望了眼顧青青才又閉上。

孫思齊心肝兒那個一顫,立馬閉上了嘴,心中卻忍不住吹口哨。

有戲!有姦情!哈哈哈哈,老大啊老大,被他抓住把柄了吧,你等着吧,小弟一定會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的,您放心,放一千八百十萬個心。

孫思齊樂顛顛的想哼首歌,卻又覺背脊嗖嗖涼,他縮了縮脖子,沒敢哼出來。

一時,車裡格外靜謐,只能聽到風和雪的秘密話語。緣來一場雪,雪未了,緣分纔剛剛開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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