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團濃烈而粘稠的黑色氣息像是訓練有素的兇獸一般匍匐着朝她逼近,陰冷粘膩的感覺隨着距離的拉近而愈加清晰。
就在即將觸碰到語琪雪白的裙襬之時,那宛若墨汁般粘稠的黑影卻迅捷如閃電地往後退去,直至房間的角落才緩緩停下。
而角落之中那個修長的人影則一動不動地站着,那團粘膩而陰冷的氣息就像是黑色的潮水在他腳下緩緩流淌,又像是恭敬的臣子在王的腳下頂禮膜拜……
顏步青神色淡淡地立在角落中,他的半張臉隱在陰影裡讓人看不清晰,而另外半張臉則在陽光的勾勒下顯得柔和平靜,完美的臉部線條清冷俊秀得像是不染塵埃的料峭雪山。隨着時間緩緩流逝,那團黑氣逐漸被他收回體內,緩緩淡去。
房間內重歸平靜。
語琪坐在靠窗的扶手木椅上,肩上披了一條略顯老舊卻依舊柔軟的薄毯,脣角掛着清淺的微笑,安靜而專注地看着他。
漂亮卻帶着幾分虛弱氣色的女孩,在淡而柔軟的陽光之下以這樣等待的姿態安靜地凝望,是任何一個男人或者男孩都難以拒絕的景象。
顏步青偏過頭來看她的時候,也免不了愣了一愣,但很快他便恢復了平靜淡然的神色。
語琪微微一笑,緊了緊身上薄毯站起來,緩緩朝他走去,脣角的笑意平和而溫柔,“你控制地很完美。”頓了頓,她又輕聲道,“我說過,你一定可以做到。”
漆黑的眼底劃過一道淺淺的笑意,他朝她緩緩伸出手,像是在邀請她共赴一場盛大的舞會。語琪一怔,忍不住笑起來,然而未等她的手觸到他的指尖,一股腥甜之氣便猛地涌上喉間,她猛地收回手捂住嘴,壓抑地咳嗽起來。
顏步青愣了愣,連忙上前扶住她。經過這些日子,他對力量的控制已經臻於完美,這樣的觸碰再也不會傷到她。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次意外給她的身體留下了不可逆轉的傷害,這幾天她一直時不時地咳嗽,臉色愈來愈蒼白,身形也越發清瘦,本就沒多少肉的臉又削瘦許多,幾乎只剩巴掌大小。
此時此刻,她像是不願被他看到自己的狼狽一般將臉都埋入了他胸前,單薄的身軀隨着咳嗽而微微顫抖,脆弱蒼白地像是紙人一般。
過了許久,她終於平復了下來,緩緩從他懷中直起身來。蒼白削瘦的臉頰旁帶着病態的緋紅,使她整個人看上去異常虛弱。即使如此,她卻仍舊朝他緩緩綻開一個笑容,伸手輕輕握住他放於自己肩上的右手,低聲道,“我沒事。”
說罷她輕輕退開一步,微笑着朝他優雅地伸出左手,輕輕巧巧地問,“我們重新來過?”
顏步青皺眉看着她,握住她的左手將她拉回身側,神色嚴肅地將她的右手從她的背後拉出來。
白皙柔嫩的手掌之上,那一抹暗色嫣紅顯得尤爲突兀刺眼。他微微沉下臉去,擡眼看向她,漆黑深邃的眸中帶着罕見的嚴厲,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wωω .ттkan .¢Ο
語琪和他對視片刻,緩緩地垂下視線。
顏步青沉默了片刻,將她輕輕擁入懷中。
日子一天天過去,語琪開始變得嗜睡,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即使是醒來也提不起多少精神,只覺得腦中渾渾噩噩的一片。
她知道,這幅身體已瀕臨極限,撐不了多久了。
而顏步青顯然也知道這個事實,但兩人都十分默契地沒有開口。只是每次從昏睡中醒來,她都能第一時間看到他,有時他安靜地獨自一人站在窗前往外看,有時他就躺在自己身邊盯着她怔怔出神。
又一次昏昏沉沉地睜開眼時,她看到他側躺在自己身邊,似乎正在出神,並未察覺到她的醒來。那雙平日空洞冷漠的黑眸之中此刻含着淡淡的茫然,帶着幾絲脆弱的意味。
語琪這才意識到,這個男人同多年之前那個瑟縮在牆角的黑髮男孩是同一個人。或許這些年來,他從未真正地擺脫過那些恐懼,哪怕外在如何冷酷殘忍,內裡還是那個無措的小男孩,害怕失去,也害怕黑暗。
而人生對他真正殘忍——他害怕黑暗,命運卻讓他毫無選擇地成爲了黑暗的一部分,他害怕失去,但卻不可避免地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僅有的一切。
輕聲嘆了口氣,她緩緩擡手撫上他的臉頰,柔軟的指腹沿着他側臉的線條輕輕摩挲着,彷彿無比眷戀。
顏步青放空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他回過神來,定定看着她的臉。片刻之後,他伸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將她的手輕輕握住。
以前她的手總是要比他溫暖得多,帶着鮮活的熱度,但是現在,她的指尖幾乎與他一般冰冷,帶着沉沉的死氣。
顏步青神色複雜地垂下眼睫,眸色微微一沉。
語琪輕輕地反轉手腕,與他十指交握,聲音輕緩卻殘忍地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他蒼白而修長的五指無意識地一緊,攥得她指骨生疼。
語琪淡淡地看着自己手背上被他壓出的紅印,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繼續說下去,聲音愈加低緩柔和,“有一件事,如果現在不說,可能就永遠沒有機會說了。”
他緩緩擡起眼看她,暗色瞳仁愈發空洞深邃,顯得十分麻木,只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慟藏在黑眸深處。
語琪擡起頭同他對視,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好一會兒才輕輕開口,“我似乎……有些喜歡你。”
與其他反派不同的是,顏步青並沒有多麼驚訝,他只是平靜地移開視線,淡淡地點點頭。
見告白似乎並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語琪只好再接再厲。她伸手輕輕抱住他的腰,緩緩將側臉貼在他沒有心跳卻依舊堅實可靠的胸前,聲音輕軟得近乎祈求,“我當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只當幾天……”
他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攬住她的肩膀,眸色暗沉地望着窗外。明亮的陽光透過僅剩的玻璃直直照入他晦暗難辨的瞳孔之中,卻沒有激起一星半點的亮光。
片刻之後,語琪聽到他的聲音低低地從頭頂傳來,“好。”語調沉沉的,不辨喜怒。
聽到這個字,語琪放鬆下來,任由濃濃的睏倦之意席捲而來。
迷迷糊糊之中,她依稀聽到顏步青在低聲說話。
“昨天院中開了一朵白色野花,你應該會喜歡……”
未聽到下半句,她便支撐不過地沉沉睡去。
這一睡不知又睡了多久,再次費力地睜開雙眸時,稀疏淡薄的陽光照入眼眶,帶着些些縷縷的冷意,似乎是薄暮時分。
顏步青獨自一人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麼。似是聽到了聲音,他緩緩轉過頭來,對上語琪的視線時愣了一愣。
她微微一笑,仰着臉看他緩緩走來,“那朵白色野花呢?”
聞言顏步青的腳步滯了一滯,他輕皺起眉,移開視線,低低道,“……謝了。”
語琪本是爲了調節氣氛才提起這個的,誰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一時之間她不知該說什麼。
沉默了片刻,她緩緩坐起身,卻在下牀的時候猛地感到一陣暈眩,雙腿一軟便要往地上栽去,幸虧顏步青伸手扶住了她。
等了好一會兒,那股暈眩感才緩緩退去。顏步青扶着她在窗邊的扶手椅上坐下,在她身邊緩緩蹲下,漆黑幽邃的雙眸定定地看着她。
似乎是這幅身體到了殘燭將盡的時刻,語琪只覺得走了這幾步路便耗盡了所有的體力,累得只想就此睡去,不再醒來。但是任務還未完成,她只得強撐着精神笑了笑,有些費勁地擡起手腕。
顏步青接過她的手按在自己臉頰上,聲音啞啞地開了口,“你睡了很久。”
她微微笑着,聲音十分輕柔,“抱歉……我很想睜開眼睛,但總是覺得好累,眼皮又好重。”
顏步青緩緩站起身,繞到她椅子背後,將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語琪有些茫然地想回頭看他,卻被他制止。然而下一秒,窗外光禿禿的泥土上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一堆堆碧茵茵的草叢,轉瞬之間院中便像是被柔軟的綠色地毯所覆蓋,其上綴着星星點點的朵朵白花,細碎的花瓣在微風吹拂下輕輕抖動。
輕風拂過草地,掠向不遠處的樹林。風過之處,枯朽的樹幹抽出嫩綠枝椏,眨眼間便一樹花開,簇擁成雪色花海。
荒地覆上碧草,枯木綻滿繁花,一切都美好得宛如夢境。
語琪愣了許久,纔回過神來,微微偏了偏頭,將側臉貼上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輕輕蹭了蹭,似是頗滿足地微笑。
沉重的疲憊感一波波涌來,她極力強撐,聲音卻愈來愈低,“謝謝,這是我所見過最美的……”最後兩個字無聲地消弭於她的脣間。
顏步青握住她肩膀的手緊了一緊,然而她卻毫無所覺,頭無力地低垂下去。
顏步青怔怔地低下頭去,愣了許久才緩緩擡手去探她的鼻息。
暖融融的輕風拂起她的黑髮,纏綿無比地繞上他的手腕,然而指尖卻感覺不到她的半絲氣息。
顏步青艱難地將手收回來,茫然地看向窗外那似海繁花。他以爲自己不曾動心,以爲可以像以往一般毫無所動地看着她走向死亡。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冷漠,也低估了她的影響力。
其實他一直在等待,等待她背叛的那一刻。在挾持她作爲要挾的時候,在違背承諾試圖殺掉她朋友的時候,在不顧她的身體硬行抱着她睡覺的時候,在很多很多個瞬間,她都有理由轉身離開……但是她沒有。
而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個女孩不曾改變的微笑對他而言,早已不是沿途那無關緊要的風景,只是他直到現在才明白。
【嫖幽靈反派,完】
【嫖反派之末世險途】的人物介紹在作者有話說裡記得看~~~~~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有話說:下一章故事背景是末世,要嫖的是末世降臨十五年後以殘忍的性格、極深的城府、狠絕的手段、詭譎的作戰方式、強悍無比的身手和卓越的統帥力聞名的傳說人物,最大的倖存者基地的領導人——蕭奕。
話說這一章很肥美有沒有!!!快誇獎我!!!這樣勤奮努力又萌的作者真是打着燈籠也難找!!!我被自己深深感動了!!!
話說看到有妹紙說不留言是因爲我不回覆留言……你好狠的心!我不是不想啊是不能啊真的沒有那麼多時間嚶嚶……以前有時間的時候我真的是一條一條回的,要知道我從來不是那種高高在上冷豔高貴的作者啊我很好調戲很好養的qaq……
臥槽腿好疼……膝蓋那兒腫起來好大一塊兒,感覺像是韌帶拉傷……現在走路一瘸一瘸的好難看qaq】
接下來是一天一度的【妹紙在復旦】時間——今天來講講考古與人類課上聽到的故事——有個學長被稱爲“網墜王子”,爲什麼?因爲他收集了一千多個網墜,就是那種放在漁網上讓網沉下去的小石頭,然後麻煩的事情來了,每個石頭都要做記錄然後繪圖,那是一個很繁重的工作,這網墜小王子不要太痛苦哦,他後悔死了,每天一邊做記錄畫圖一邊趁沒人的時候把收集來得網墜又偷偷摸摸扔掉,每天扔每天扔……結果大家覺得不對啊,怎麼網墜越來越少啊……所以他終於被導師發現了……然後你們知道他的後果的,他被勒令把所有丟掉的網墜找回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