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蓁莞再一次被紹鑰的驚叫驚醒,她飛快的摁亮燈,尋找紹鑰的身影。他坐在‘牀’尾,大汗淋漓、神‘色’慌恐,手指緊緊的抓着睡袍領口。
“紹鑰……”她慢慢挪近他,想抱住他。他稍稍讓了一下,“燈,把燈全打開。”
她赤足下地,把房間裡所有的燈全部打開。
“還有外面……”
她走到‘門’口,打開‘門’,遲疑着回望了他一眼,正當她要邁步的時候,果聽他在身後說:“我也去。”
二樓樓道、陽臺、客房、客廳,所有沒人地方的燈全部打開,到處一片璀璨。
大概聽見了動靜,紹檢的房‘門’開了,他吃驚得看着外面亮如白晝,“四叔,四嬸……”
尹蓁莞覺得她的手快被紹鑰捏斷了,她忙道:“小七,回去,別出來。”
“是小七,剛纔出來的是小七。燈都亮了,我們回去吧。”
“蓁莞,給我杯酒。”
尹蓁莞看看時間,凌晨三點。她知道紹鑰不會睡了,遂拿個大靠枕給他倚在‘牀’頭。
紹鑰一口氣喝了兩杯,稍稍平復了一下。
尹蓁莞看他眼神呆滯,遂找閒話說,說來說去都是她一個人的聲音,最後她也不想說了,只抱了他的腰,把頭埋進他懷裡。
“我真的沒做什麼,我就是找個‘女’孩子跟着他,我怎麼知道他會這樣?他‘女’朋友一抓一大把,我以爲他還能認識別的‘女’孩子!”
尹蓁莞想起鄴琯的話,有點來氣,但看他的樣子又不忍說他,遂沉默。
“方毅真的跟我們沒關係,可他總是纏着我。也是,他們那麼好,所以他恨我。”紹鑰情緒低落,臉上又起黯然。
“沒事的,有印家磊在那裡……”尹蓁莞居然也說出一句神叨話。
“隱……”紹鑰哽住:“他真是慘,那麼長的一把刀,把他穿透了,唐海燕這個‘女’人太可恨!”
“不能這麼說,”尹蓁莞不大愛聽:“唐海燕如果不愛他,她要留着這個孩子?”
“隱把命都給她了,她留個孩子頂屁用?”紹鑰咬牙:“隱要跟她結婚的,我們什麼都安排好了。誰知她接近隱別有用心,方毅自己跳湖裡,關我們什麼事,難道該着隱救他?隱那天不在呢?他一羣狐朋狗友在岸上,怎麼沒人跳下去?隱從來不喜歡‘女’人,結果栽在她手上!要不是隱又打電話又留血書,我們能放過她?”
尹蓁莞從唐海燕那裡聽了一些,雖然一到細節,她的情緒就很失控,但她兩頭對接,理了個大差不差,因而也不知怪誰好,只好說:“是他抓了唐的手,唐手中握着刀,她沒殺他的意思。後來唐還打120的,印家磊不肯說地址。可憐,他不知道其實她也愛他。”
紹鑰立眉:“你就聽她說,她跟你說給隱放血沒?她也真想得出來,整一個鍋,放隱的血。要是你也這麼對我,你叫我相信你愛我?”
尹蓁莞看他怨氣重重,想叉話題。
就聽紹鑰還憤慨:“隱做得乾淨,把她的指紋全抹了,而且,還把她捆在‘牀’頭,看起來就是兩人吵架,他自殺。她怎麼對得起隱!”
尹蓁莞撫撫他的‘胸’:“行了,印家磊是可憐,唐海燕更可憐,你看看她的模樣,反倒是印家磊一了百了的好。對了,她見到紹檢了,只是看了看。她真是愛印家磊的,我都不敢想她以後怎麼過!”又嘆:“五弟還要死要活的,想到這些,我就恨不得扇他!”
紹鑰忙幫紹韓說話:“隱跟他5年了,一下子這麼慘,他怎麼受得了?”又道:“沒事,明天我去嚇嚇他,保管好。這事兒你不用煩。”
尹蓁莞知道是寬慰她,想到這一頭‘亂’麻他還得去理,不覺又心疼:“五弟快30了,他的事他應該自己處理了,你別什麼事都替他擔着,這是愛護嗎?不是!你把他護成孩子了,所以他纔會任‘性’胡鬧,覺得天下人都對不起他!你想想,林曦會喜歡一個只以自己爲中心、是非不分的人嗎?”
“韓有你說得那麼糟糕?”紹鑰有些不悅。
“是,我說得過了,”尹蓁莞緩緩口氣:“但繼續發展下去,就是那樣。就算林曦肯嫁給他,以他那種心‘性’,誰能受得了,她整天待在家裡不見人嗎?就跟他說話?我估計今年結,明年就得離!”
紹鑰聽得焦心,她這話真是擊在點子上了,他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了,我會慢慢放手。”忽想起件事,問:“你怎麼突然問蘇哲?唐知道什麼?”
“她只是告訴我以前林曦他們三個很好,我想嚇嚇五弟,結果就被我嚇出來了。五弟呀,跟你簡直不能比!”
紹鑰好笑:“你這是誇我嗎?”
尹蓁莞哼一聲:“你自個兒清楚。”
紹鑰嘆口氣:“蘇哲的事真不能讓林曦知道,否則天下大‘亂’!”
尹蓁莞擔心:“你能瞞多久?瞞她一輩子?”
紹鑰眼睛看着對面的牆:“瞞得住,蘇哲的小姨幫我們。”
尹蓁莞吃驚,蘇哲的小姨怎麼會幫他們?她想追問,就覺紹鑰用下巴輕輕蹭她的頭髮:“不談這些了,說點開心的。你還記得那年我們去愛琴海嗎?等大事了了,我還想去。把豆寶也帶着,我們一家三口去。”
尹蓁莞心裡一暖,那次愛琴海之旅是他們的‘交’心之旅,豆寶就是那時懷上了,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應了聲“好”。
次日,儘管紹鑰滿眼血絲、臉‘色’發青,但想着紹韓,仍是放心不下。尹蓁莞又放不下他,於是這夫‘婦’倆一早又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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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琯還未醒,紹韓陪着林曦吃早飯,不時的說點什麼,一臉笑意。紹鑰納悶,轉臉看尹蓁莞,尹蓁莞更納悶,還不好說。
紹韓看見他倆,倒主動打招呼,還叫一起吃。紹鑰想吃點也好,正好聽他們說什麼。林曦看見紹鑰,吃驚,遂望向尹蓁莞。
尹蓁莞順便坐她旁邊:“夜裡怎麼樣?”
“還好,醒了兩次,上了一次廁所,體溫血壓脈搏都正常。”
“你早點回去睡覺?”
“不要緊,後半夜我都睡了。我找紹韓有事,一會兒我們出去。”
正說着,姚桃過來了,這邊紹韓便叫宋媽另加食物。
紹鑰瞅瞅他,心裡真冒火氣:凡是跟她沾點邊兒的他都‘亂’獻殷情,自己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他,如今反‘混’得連個認識幾天的小護士都不如了。想到這,他立時起身,一句話不說,擡‘腿’就走。
出來,林曦問紹韓:“你知道紹鑰爲什麼不吃就走了?”
“他不想吃。”
林曦皺眉:“他開始不是坐下來了,他想吃的,你都不叫宋嫂加東西,姚桃一過來,你就叫加。你叫他心裡怎麼想?你看他臉‘色’那麼差,還一早跑過來看你媽媽,你也不多關心關心,換誰也生氣呀!”
紹韓聽她這一說,真有點歉意,遂問:“你怎麼早不說?”
林曦斜他一眼:“這話當人面怎麼好說?我要是說出來,座上每個人都不痛快。”又嘆:“你今年多大啦!”
“29。”紹韓一老一實的回。
林曦想不到他還真回,又好氣又好笑,瞅他那模樣還一本正經,繃不住便笑了。紹韓知道她笑他,但看着她的笑臉,他就心情愉悅,遂也微微的跟着笑。
從銀行出來,林曦看紹韓沒有回家的意思,遂問:“我要去看看福妞,你去嗎?”她從沒有過這種問話,紹韓乍聽之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曦等了一會兒不聽他回話,便說:“我馬上就在這兒坐車,你沿着路直接回去就行”。
“我跟你去。”紹韓急急的回。
信水一看見林曦,真是欣喜,跑過來將她往房裡拽。
“你不上班呀?”
“我那破單位,點個名就好。我都想不如辭職算了,這兒這麼多事,我忙死了。”
“你是瞎忙吧,要是杜雷不在,你有興致在這兒忙”林曦看她臉上有點訕訕的,知道說中了,又道:“你還是有個單位好,又輕鬆,錢又不算少,要不是你爹有後臺,你根本就進不去。這麼好的工作丟了不可惜?杜雷肯定不答應的,不信,你說說看。”
葉信水也不過就是發個小牢‘騷’,聽她這番話,立馬討好着回:“是是是,你說得對,我不辭。”
林曦一聽她這口氣,就有點想笑,遂問:“你又有什麼事要問我?”
葉信水早就想開口了,聽她還問,遂苦着臉哀怨:“杜雷不讓我住下來……”
林曦早知道他們那次見面很成功。杜雷那張臉就一金字招牌,上書“誠實可靠吃苦耐勞之模範丈夫”,而葉信水在他面前的和順小媳‘婦’樣兒簡直讓她媽恨不得將她立刻掃地出‘門’纔好,最有愛的是她‘奶’‘奶’,居然把她爺爺的一個戒指給了杜雷,恨得她媽眼睛通紅。
“你們不是就要結婚了?你等幾天不就行了。”
“我們已經結過婚了。”葉信水嚴辭糾正:“只是沒辦那個俗事而已。”
“俗是俗,但是大家都認那個,你就等等吧。”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我怎麼這麼差勁,自己男人都勾引不了!”
“那是杜雷……”
“別說他尊重我!”葉信水恨得拼命敲桌子:“我不要這尊重!”
“你輕點,”林曦忙道:“外面能聽見!”
“聽見就聽見,我不在乎!”葉信水恨恨的越說越高聲:“我非搞定他不可,你出個主意給我,讓他就範。”
林曦趕忙衝上去捂她的嘴,低叫:“你別扯上我!”
“你都不幫幫我?”葉信水氣憤‘交’加,眼淚都要下來了。
“好吧好吧,我想想!”林曦一本本的回憶她看過的書裡的相關情節,發現要麼不合用,要麼太誇張,真有書到用時方恨少之憾,再看葉信水眼巴巴的盯着自己,遂想當然的說:“你趁他洗澡的時候衝到浴室裡。”
“試過了,不行,他鎖‘門’。”
“那,那你就不走唄,你躺在‘牀’上不走。”
“他去別屋。”
“有了,你買點‘藥’下給他,肯定行。”
“什麼名字?”
“這我記不得。”
“你和我一起去。”
葉信水硬拉着林曦一起出‘門’,正碰上杜雷迎面進來:“小妹,吃了飯再走。”
林曦心虛,不好意思,只‘亂’點頭。
葉信水回頭見紹韓也要跟着,很是皺眉:“我們有要緊事,你去了礙事,你就在這兒待着。”
吃了飯出來,林曦想着葉信水,好笑得不行,她總是能讓人打心裡笑出來,真是個開心果;又想到杜雷今晚怕是逃不過去,倒又有點歉意,接着聯想到他們從前撮合他和小柯時給他下的泄‘藥’。看來‘藥’是他的剋星,更是他的福星。
紹韓一直側臉看着她,看她先笑個沒完,後來漸漸的沒了笑意,臉上苦苦的。
“紹韓,我要回去睡一會兒,你陪你媽媽去吧,今天我媽做豆包,明天我帶一份給你吃。”
紹韓上了出租,真不知該往哪兒去,司機問了兩遍,他只說“你開”。後來想到得看看紹鑰去,於是給他電話,聽他說:“正好要找你,你過來,我在家。”紹韓聽他口氣不大好,心想大概還在爲上午的事生氣,遂在別墅區外下了車,進蛋糕房買了一盒點心。
紹鑰的書房裡還坐着肖凌,見他進來,紹鑰便衝着肖凌一擡下巴:“說給他聽。”
“祁家小孩的保鏢找到我了,讓我傳個信,請五先生高擡貴手,放他們一馬。”紹韓拎着點心沒啥表情,也不出聲。肖凌便繼續:“他說,如果五先生不答應,他就去找林小姐討公道。”
紹鑰看紹韓總不回話,打破沉默問:“手裡是什麼?”
紹韓便放到他面前:“給你的。”紹鑰看看,‘挺’‘精’致的一盒餅,他不知他什麼意思,有點愣,聽紹韓又說:“你早上沒吃飯。”紹鑰一聽這話,心裡那個感動,簡直可以用滿懷‘激’烈來形容,但顧着眼前的事,遂竭力忍着,問:“怎麼回事呀?”口氣明顯和緩下來。
“也沒什麼。”紹韓聲音淡得很:“那小孩在香港玩股票什麼的,我找了個人,陪他玩。”
紹鑰尋思祁家不會讓那小孩子帶多少錢過去,賠了就賠了,也不至於這樣氣急敗壞的。他望回肖凌,肖凌瞄一眼紹韓,決定說實話:“我看莫志堅那樣子不是小數目,好像他們要破產了。”
紹鑰又望回紹韓。
“6月份他們有塊地要付錢,我讓人打招呼遲點收。”紹韓的眼睛對上紹鑰,很無害的樣子:“就這兩件。”
紹鑰前後理理,肖凌的話含糊,但不用細想,紹鑰的話簡單,卻必須細想,這一想,很是心驚。首先,那小孩做的是什麼?其次,那塊地的錢有多少流入香港。從肖凌帶來的信息中,莫志堅敢這樣跟他們叫板,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敢用。
他看向紹韓,他仍是靜靜的站着,置身事外一般。他正有些生氣,就見尹蓁莞推‘門’進來,笑着說:“五弟沒做什麼,何必怕他們?讓他們找林曦去好了。”
她這話一出口,別說紹鑰,連肖凌都是一愣,紹韓也稍稍轉了臉過來。
“來吧,點心水果都好了,喝下午茶。”
“肖凌,你馬上給那個什麼人打電話,讓他愛找誰就找誰,就是別找我們紹家,當我們好欺負是吧,還敢上‘門’威脅,下回來,打斷他的狗‘腿’!”
肖凌覺得這位四嫂一下子真像是豪‘門’闊太了,他掃一眼紹鑰,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遂‘摸’出手機,真要回話過去。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就聽紹韓突然發聲:“叫他開條件!”
尹蓁莞打開盒子,取了一塊淺綠‘色’的餅,咬了一口,笑:“抹茶的,你最喜歡,給你吃。”
紹鑰就着她手吃,吃畢,瞅瞅她:“韓買的……”“
“所以我幫他呀!慈母多敗兒!你看看,他不是也‘挺’明白事理嗎?別總覺得他少了你就活不下去,他能活得更好!他將來是要做丈夫做父親的,不給他機會多擔待,你叫他怎麼頂天立地?你叫他怎麼給林曦擋風遮雨?”尹蓁莞‘摸’‘摸’他的臉,微笑:“晚上你不準說話,讓他說。將來他跟林曦鬧彆扭了,難道是你去賠禮?”
紹鑰十點不到就回來了。尹蓁莞看他一臉笑意,知道定是有好玩的事,便催着問他。
“這樣的賠罪酒我第一次吃,也不知道誰給誰賠罪。韓只說一句不好意思,那家老爺子左一個賠禮,右一個道歉,頭點得像磕頭蟲。最搞笑的是,一口一個‘得使得使’,可把我‘得使’得笑死了。”
尹蓁莞倒有點笑不出來,她不覺又想起鄴琯說的話,真是一點兒不差,他們這種人家的孩子,哪裡受過矮檐下的罪,別人不得不低頭的苦處,在他們眼中只是笑料而已。
紹鑰說得勁起,也顧不着她的臉‘色’,還繼續:“那小孩子倒是有點意思,從頭到尾掛着臉,最後堅決要請林曦吃了飯才肯走。”
“走哪兒去?”
“當然回浙江去,韓讓步的唯一條件就是他必須走……”
“而且今後還不準見林曦是吧?”
“哈,他成司馬昭了,人人都知道他的心思。”
“我一點兒也不看好林曦和五弟!就算林曦一時糊塗,他們也不可能過得好!最後林曦肯定離開他!”
紹鑰慢慢收了笑,望着尹蓁莞,神情凝重。
尹蓁莞不想再說下去,這種與身俱來的階級差別所形成的不同意識形態不可能在幾句話下消融,他今天難得‘精’神好,她希望他能睡個好覺。
“蓁莞,明天你去請秦怡,順便把你上次的想法也提提,別到時林曦說了,顯得我們瞞着他們不好。”
尹蓁莞心想,不提還能做做,一提,只怕就不成了,但想着林曦,倒又覺得自己這主意不如不出的好,她實在是沒把握明瞭他們能走到哪一步。不由自主的,她越來越憐惜她,因而,也就多站她的角度思考未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忙,之後集中回話。本文是正劇,童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