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秦仇大驚,難以接受這個自己又敬又愛的義父竟然,竟然只是在利用自己,雙眼猛地瞪圓,氣血翻涌,頭一歪,終於倒地。
“程影!”素問喊了一聲,又過了些真氣給他,但終是於事無補,蕭術謹一掌和他自己的一劍,已是將他送上死路了,又受這麼大打擊,實實沒有活處了。
“我殺了你!”醉歌終於暴怒!那些無處安放的仇恨,殺意迸發出來。真氣在她體內亂竄,帶動她的長髮和黑衣亂飛,眼神不復清明,佈滿血絲,瞳仁混濁不清,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小姐!”素問擔憂地大聲叫道。
只見醉歌一腳踢開那個一直安安靜靜躺在一側的那個古樸的木匣,從師父死後託沉坷帶來,醉歌還從未打開過,今日便要破誓了。
那匣中之物從中跌出,在空中連翻數番,醉歌盤膝坐下,那物件便落在她膝蓋上。定睛看去,竟是一把沒有琴絃的九宵環佩式七絃古琴!
古琴琴頭上用小篆刻着兩個字:絕琴,琴身上有不少梅花斷,看上去頗有些年頭了。
醉歌右手一轉,繞指柔七絲齊出,穩穩落在嶽山上,向下滑動,弦盡於龍齦。醉歌用內力一斬,七絲斷開,琴成,音響。
“叮!”
一聲琴音繞樑,可衆人只覺得周遭空氣都要凝固下來,那琴音裡的殺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濃烈,彷彿置身於千里埋骨之地,肅殺之氣縈繞在醉歌身上。
“不可能!!”蕭術謹低聲詫異道,“此琴已失傳上百年,怎麼可能再次出現?”
“這是什麼琴?這般古怪!”宛若卿皺眉道。
“此琴名絕琴,絕琴音響情絕盡。此琴乃是真正的殺戮之琴,彈奏者殺心越重,琴威力越大,不過,反噬也越大。”一邊的隨緣低頭解釋着,關於這把魔琴的傳說,他也聽說過。
“哼,你師父當年健全之體尚不能承受此琴反噬之威,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殘破之軀能奈我何!”那域主冷哼一聲,從腰間摸出一把軟劍,灌以內力,劍身筆直,寒光乍現。
“歌兒,住手!”沉坷衝過去,搖着醉歌的肩膀,試圖將快要神志不清的醉歌搖醒。
“走開!”醉歌強行控制的神志開始搖搖欲墜,唯一的一線清明讓她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來,沉坷面色一變再變,試圖強行奪琴,醉歌體內忽然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將他狠狠撞開。
跌落在地的沉坷仍自大喊:“快攔住歌兒,她的身體受不住此琴之威!”
蕭術謹和墨竹同時身動,朝醉歌奔去,一人一手抓住醉歌的肩頭,妄圖讓她放開絕琴,可醉歌的身子如入水之魚,只是稍稍腰下一彎,便輕鬆避過。
此時那域主也仗劍而來,劍芒閃過,劍尖如靈蛇吐信一般,纏向醉歌,醉歌撥動琴絃,又是“叮”地一聲響,琴聲彷彿有了實質一般,一陣陣音浪與域主的軟劍相撞,發出鏗鏘一聲巨響,振人耳膜發聵。
不僅域主倒退四步,連蕭術謹等人受音浪影響,只覺體內氣血凝滯,無法運轉真氣。
醉歌眼神空洞,髮絲無風自舞。雙手連連拂動琴絃,那幾根青蔥般的手指彷彿索命的鬼爪,琴音過處,那些衝進來的秦都鬼域部下,武藝低下者,尚來不及叫喊出聲,躲避不及,被琴音音浪撫過,或攔腰而斬,或身首異處。
一時之間,弒神殿血光沖天。
那域主武功深不可測,在衆人只能全力運轉真氣全力避開醉歌琴音中的殺氣時,他竟然還能一邊抵擋一邊殺招不斷,醉歌拂琴的手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聽不出是哪首曲子,只覺得那曲音裡全是暴戾的殺意,殺機瀰漫,血色滔天。而她七竅中亦滲出血跡,可她全然未覺。
蕭術謹心中大急,在地上撿起一柄不知是誰的長劍,攔下域主,指望醉歌早點清醒過來,畢竟,救兵就快要到了啊,這從一開始被擒就是對秦都鬼域下的局,她明明是知道的!
她明明知道,若卿手中拿着的寒米兒的項鍊,是在後面自己人引路。
她明明知道,沉坷一路搖着扇子,是在用梅花針破去路上的陣法。
她明明答應,無論如何都不會衝動,會等到援兵到來後再動手的。
她明明答應過的!!
可是,她,她已經忍住了不是嗎?那樣鮮血淋漓的過往,只是聽着的人都會覺得痛徹心扉呀!她竟也忍了,可是將心也忍成了血沫?程影,程影我錯了,早知如此,我寧可不答應醉歌與她一起拆穿你的身份啊!
醉歌,對不起,當年的我,也是元兇之一,對不起。
蕭術謹心中百轉千回,是自己啊,親手釀成了她一生悽苦的悲劇,手中的破劍舞得越發兇狠,似要將心中所有的鬱郁悲傷一揮而空。
“黃口小兒,自不量力。”那域主手中軟劍直往蕭術謹胸口送去,蕭術謹側身躲過,卻因爲心中想有他事,竟未覺域主左手一掌擊在他胸口,蕭術謹便一口淤血吐出,倒飛出去。
“公子!”隨緣眼急手快一把接過,連連喂他服下“五源丹”和“一線天”,可蕭術謹的眼睛卻直直望着醉歌,原本七竅中只是流出的血只是一縷細線般,而今已是汩汩而下,她臉色蒼白得如一張白紙,可是手上卻仍不知停歇,過快的雙手彈奏起來,連成一片片模糊的殘影。
宛若卿和素問早已承受不住,口中溢出血跡來,沉坷心急,兩手一掌一個,貼於兩人背後,強行運轉真心給她們,可素問卻自己倒向一旁躲開。
“小素問,快過來。”沉坷叫道。
“我沒事,沉坷師兄,你的真氣怎麼給得起兩個人?”素問虛弱的笑笑。
沉坷只覺得心好像是被什麼狠狠揪了一下,生生地疼。還來不及說什麼,卻看見域主正持劍而飛,一臉血漬地朝醉歌心口刺去!
醉歌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絲毫不知躲閃,所有人都爲醉歌琴音所阻,無力救援。
素問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姐--”
那聲音尖銳淒厲,比琴音更具穿透力,像是要從地獄中將醉歌的靈魂喚醒。
素問,你怎麼了?爲什麼你的聲音裡全是恐懼?
醉歌彷彿聽見素問的聲音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般,帶着絕望和恐懼。她的眼神中終於,終於有了一絲清明,那絲清明剛剛來到,伴着的還有域主鋒利的長劍,穿胸而過!
疼,鑽心的疼。
“啊——”醉歌長嘯一聲,雙手同時狠狠的一抓,那琴絃發出一聲顫抖的琴音,琴音中殺戮之氣達到鼎盛,域主就在距離琴身不足一丈之遠,所有的殺意殺機殺氣全作用在域主身上。
就如同上百個人同時拿着利刀在那域主身上削一下,那些紛飛的血肉,夾雜着腥臭的血腥味在空中翻飛,只聽見他悽慘瘋狂的尖叫聲。原本毫髮無傷的一個人,一陣琴音過後,只剩下一具雪白的骷髏架子,嘩啦一聲,倒在一堆爛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