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裡像是灌了鉛一般,灰暗地壓在頭頂,讓人心中窒悶喘不過氣來,弓箭像驚雷一般,震耳離弦,凜冽的朔風傳送着刀劍的打鬥聲,黑色和暗紅色的盔甲此時已經不能用人來看待,只是用來區分誰是敵軍,誰是戰友的標誌,兩軍生死相博,震天的嘶吼聲將天邊的雲朵震破。
醉歌立在高高地城頭,看着下方拼死博命的大軍,饒是她殺人如麻,也不免心驚。這便是戰場,生命在這裡變得如此脆弱,有如草芥。
往日裡她接觸的大軍不過是一個個數字,不曾想過若真是幾十萬大軍衝鋒陷陣,是何等的悲壯和悽烈!那些年青的臉龐扭曲着怒吼着將手中的長槍短刀送入敵人的身體裡,轉瞬卻是自己的人頭落地。
這就是戰場。
曾逆傲此時布的陣並沒有太過特別,不過是一字長蛇陣。
那月狼國的士兵排成長陣,猶如巨蟒出擊,蛇陣運轉攻擊凌厲!兩翼騎兵輕裝上陣,方便靈活移動以護着陣法,蛇頭處是那滿面鬍鬚的男子,他正一臉滿不在乎地看着這羣來攻擊的人,在他眼裡,這些大乾的軟蛋拋卻了天險和城池,正面對抗就是一羣飯桶,絲毫不用放在眼裡。
蕭術謹率兵攻其蛇尾,卻見他蛇頭一昂朝他軍後面咬來,差點便被陣法包住,有如蟒蛇纏身一般!
整合大軍,攻其蛇頭時,卻見蛇尾一卷,陣法後面的士兵如同蛇尾狠狠掃來,蕭術謹在那蛇尾尚還未到之際便率軍後退,想來與曾逆傲交鋒,亦對他的陣法忌憚不已,不願與之糾纏。
蕭術謹橫刀立刀,眉頭緊皺看着下方的戰局,這是他的第一場仗,一定要贏!
蕭術謹手中多了許多武器,或刀或劍,戰馬嘶鳴着在敵軍中踐踏而過,手起刀落,在他手下死去的人已不知有多少,鮮血濺在他黑色的盔甲上,順着紋路又流淌在地,被冰寒凍住的大地像是也要被他劈開。
“全軍聽我號令,我麾下大軍斬其蛇頭,三皇子麾下攻其蛇尾,全軍出擊!”
他的有如天神一般,響亮的聲音在死人與活人密佈,陰霾的天空下響起,浴血搏殺之後的盔甲有着累累刀痕,這已不是那個瀟灑邪魅的江南蕭公子,他變成一尊真真正正的戰神!
有人愣住,卻不知是不是該聽他的指揮,祝玄眉頭一擰,他多次遇上此陣卻無力破開,若蕭術謹真能破陣,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此時情況已不容他想許多,只得一舉手中長劍,大喝一聲傳令官明白過來,揮動軍旗。
一時之間,大軍分兩股,一股攻向長蛇陣陣尾,另一股攻向長蛇陣蛇頭七寸處!
蛇身首尾雖不能相顧,但蛇腹處的機動部隊卻靈活萬分,支援來得極快,那長蛇陣便真如同一條被人擒着頭和尾的巨蟒,蛇腹處劇烈翻滾!
“蕭術謹你瘋了!”本只是站在城頭看看的醉歌瞳仁猛地一縮,暗罵一聲,便立刻躍入戰場之中,朝蕭術謹奔去!
遠遠看見蕭術謹單槍匹馬衝在大軍最前面,手中不知是誰的長槍,上面本已褪色的紅纓此時重新染上了血紅,蕭術謹雙手持槍在前面左擋右挑,衝鋒陷陣,周圍月狼國的士兵明白他是大將,蜂擁而上死死圍住他。
醉歌一開始不明白以蕭術謹的謹慎小心怎麼會做這麼冒險的事,至到他殺進重圍,看見蛇頭咽喉七寸處的主陣之人才明白。蕭術謹破不了這個陣,只能擊殺對方主陣之人,令陣法大亂!只是這太冒險了!一個人獨闖陣法,無異於羊如虎口。
兩人在大軍中奮力搏殺,那主陣之人就在那裡,只要能殺進去斃了他,這陣法便算是破了!
“醉歌你回去,女子豈可上沙場?”蕭術謹沒想到醉歌會來這裡,她不是應該……怕她在戰場上會受傷,不由急聲說道。
醉歌與他背對而立,手上的細絲快得只餘一抹殘影,口中說道:“專心殺人,我不想死在這裡。”
“你……”蕭術謹心中不知是該感動還是慶幸,她說話永遠是這般冰冷沒有溫度,但藏在心間的滿滿一腔柔情卻讓蕭術謹化了柔腸,拉住她的手,說道:“那好,我便同你一起,殺出個天下!”
醉歌心中一顫,目光看向他,他的臉依然如此好看,清俊的臉上比往日裡多了些硬朗和熱血,有些心虛地避他灼熱的眼神,該怎麼說?該怎麼說自己只不過是擔心他的安危纔來,而並非爲了這天下!
未察覺醉歌的異樣,蕭術謹不肯放開醉歌的手,兩人在人羣中縱橫開闔,大殺四方,飛起的血來得猝不及防,醉歌一身黑衣開始溼潤,濺飛的血滴有時會落在臉上,用手一抹,便像一道血抹的胭脂。
只可惜這些人像是不要命一般以身子鑄成一道道壁壘,不讓醉歌與蕭術謹前進半步,他們身後倒下的屍體已連成片,那些人還是在瘋狂向他們涌來,這般長時間又大量的廝殺,兩人已漸露疲態,身上也負傷不少。
再看祝玄他們蛇尾,卻因爲蕭術謹這邊始終未能拿下蛇頭,這人形長蛇陣便如一條憤怒的長蛇一般,在沙場上瘋狂扭動着。長蛇陣腹間架起了盾牌,本就是極靈活輕便輕騎更是能隨時支援蛇尾處。
而蛇頭因爲有兩尊殺神攔路,想要調頭卻無法保證主陣之人的安危,只能固守在原地,蕭醉二人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兩軍如此敵對,竟成僵持之勢,雙方死數相平,這對月狼國來說,是不可思議之事,每每只要大乾國敢打出城門出城正面相對,他們憑藉着詭詐多變的陣法,無堅不摧的大軍,都可以將其打得落花流水,只能退守城中。
這一次更是收到線報,說大乾軍內爆發內訌,瘟疫橫行,才挑了這好時機攻城,卻不想讓那一排放了毒的屍體長牆堵了三日,今日毒散,便立即來攻,即使他們治好了瘟疫,也不應該這麼快恢復戰鬥力纔是,這到底是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