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稚嫩的“爺爺”引來了顧延東的注意，他把視線從報紙上移開，低頭看到了門旁邊探着小腦袋的雅雅。
雅雅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齊劉海下面忽閃忽閃的帶着甜甜的笑意。小手扶着門框，怕裡面的人不讓她進去。
顧延東已經很久沒跟孩子相處過了。家裡也沒有孩子，看着這個粉嫩可愛的嬌娃心裡一片歡喜。
顧延東對雅雅招招手，隨之摘下眼鏡，露出慈祥的笑臉。雅雅一看到顧延東笑了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看來爺爺並不討厭她這麼不請自來的客人呢。
“過來，小朋友。”
顧延東的聲音輕柔了好幾度，顛覆性的逆轉了剛纔的一臉嚴肅。
雅雅邁着小步子走過去，旁邊的沙發很大，她站在沙發旁邊顯得身體更加小巧可愛。
“爺爺好——”雅雅拉長尾音再一次喊了一聲爺爺，顧延東聽在心裡激動的簡直要返老還童了。嘴角顫顫的伸手去揉雅雅的頭髮。“乖……真乖……”
雅雅搓着小手站着，把這個大病房打量了一遍，然後歪着腦袋問顧延東。“爺爺，這麼大的房子，怎麼就只有爺爺一個人啊？”
顧延東被她這句話說的馬上就笑了，“爺爺就一個人，你要不要陪陪爺爺？”
雅雅善心又一次登上了靈魂的至高點，當即就點頭表示非常願意！
以前學校組織過小朋友去養老院看望那些老人，雅雅對老人頗有愛心，而且總有辦法讓老人開懷大笑。
“小朋友叫什麼名字？”顧延東往牀上面移了移。靠在一個大型的靠枕上，招呼着雅雅坐沙發，沙發有點高，雅雅跳了一下才坐上去，坐上去之後雙腳就騰空了。在半空中晃啊晃。
“我叫若雅，也要叫我雅雅吧。大家都這麼叫我。”雅雅直言不諱。完全忘了安晴交代的，遇到陌生人不要隨便告訴人家自己的名字。
顧延東琢磨了一下這個名字。“若雅……這個名字好啊。雅雅怎麼回來這裡？爸爸媽媽呢？”
雅雅耷拉着腦袋，本想跟顧延東說媽媽有事，沒空陪她，但是天生喜歡報喜不報憂的性格還是讓她說了另外一番話。
“我知道爺爺一個人孤單，所以偷偷跑來陪爺爺。噓……爺爺不要告訴別人哦。”雅雅拿一根手指在小嘴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呵呵，好，好。爺爺不告訴別人。這是咱們的小秘密。好不好？”顧延東被雅雅逗的果然心情大好。
雅雅小手按在沙發上，又看看顧延東，“爺爺，我媽媽說老人生病的時候要聽故事就會好的快，爺爺，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周蘭英神志不清的時候，安晴爲了讓她情緒穩定，又不至於讓雅雅感到害怕，就跟雅雅說只要在周蘭英的窗前念故事書給她聽她就會很快好起來。雅雅信以爲真，把顧延東也當成周蘭英了。
顧延
東嘴巴一扁，逗趣的說：“誰說的？”
雅雅自信的提高嗓門：“我媽媽說的！”
顧延東看這個機靈寶貝口口聲聲不離媽媽，心裡更是暖意融融。於是交疊着雙手坐好，準備聽雅雅的治病故事。
雅雅小大人模樣的安排顧延東。“爺爺，你要認真聽啊。不認真聽就沒有辦法治病了。”
顧延東含笑連連點頭，“好好好，爺爺認真聽。”
雅雅大眼睛轉了兩圈，叮咚！想到了一個好故事。
“那我就開始講故事了……”
雅雅手舞足蹈的給顧延東講了《小紅帽》的故事，老掉牙的故事，被她一說卻別有新意。顧延東不但聽她的故事，最動容的是孩子一顆單純的心。雅雅的小手在那邊搖來晃去，還做鬼臉模仿大灰狼。
顧延東看着雅雅全心投入的講故事，心被她稚嫩的聲音融化。他已經太久沒有流露出這麼溫和的一面了。這個孩子勾起了他最內心深處的對於親情的渴望。
那一瞬間，他多麼的希望自己有一個這樣的孫女，他生病的時候小寶貝在他病牀前講故事，唱歌，哪怕就單純的陪陪他聊天，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顧允衡卻堅持不找女朋友，更別說結婚生子了。
望着雅雅的小臉，顧延東覺得自己這半輩子活的真失敗，還不如一個普通的老人家，有子孫繞膝，兒女孝順。
想着，他不由嘆了一口氣。
雅雅的故事說的很精彩。說的顧延東心裡像開春後冰凍的水面消融。流水淙淙的蔓延到周邊的小溪中去。
他覺得自己乾枯的生命似乎被挑旺了。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只是一個偶然遇到的孩子，一個小小的故事，他居然會有這麼深的觸動。
可是……當他看着講完故事的雅雅天真的笑臉時，他心裡卻冒出了另外一張臉。
那是顧允衡小時候，顧允衡小的時候也有很強的語言表達能力，說話做事完全不像那個年齡的孩子。他也有極強的講故事的天賦。
也難怪會選擇當律師呢。
顧延東情不自禁的開始想，如果顧允衡有了孩子，會長什麼樣？眼睛會像他一樣深邃嗎？鼻子會像他一樣高挺嗎？
他看着雅雅，覺得哪兒哪兒都像顧允衡。
倒不是說眼睛鼻子和顧允衡一樣，而是那種感覺。就和小時候的顧允衡一樣的，透着一股聰明勁兒。
想到這裡他又自己否定了。現在的孩子都普遍的機靈，是他孤陋寡聞了。
“爺爺……你喜不喜歡雅雅的故事？雅雅還有很多故事呢。”
顧延東失神的笑笑，然後對雅雅拍拍手，“喜歡，喜歡。爺爺要是每天都能聽到雅雅的故事就好了。”
雅雅也咯咯笑了，“可是爺爺，我要回家了。再不走古叔叔就找不到我了。”
顧延東有些捨不得，但
別人家的孩子總是要回到別人家去的。
顧延東從桌子上拿了一個大橙子，遞給雅雅。“來，拿着。回去告訴你媽媽，說爺爺很喜歡雅雅。雅雅是個好孩子。”
雅雅想了想，接過了顧延東手裡的橙子，大大的橙子她的小手要抱着才能不讓它滾到地上。雅雅從沙發上蹦下來。走到顧延東身邊，“爺爺，那我走了。你要好好的養病。”
顧延東點點頭，“好，爺爺好好養病。等爺爺病好了再去找雅雅玩兒。好不好？”
雅雅開心的笑了：“真的嗎爺爺？那我們拉鉤！爺爺不許耍賴哦！”
雅雅說着伸出小手指，顧延東一怔，也伸出了手指。一個粉嫩小巧的手，一個粗糙衰老的手，緊緊的扣在一起，然後蓋章。
顧延東眼底溼溼的，這個孩子。實在太像小時候的顧允衡了。太像了。
雅雅轉身要走出病房，突然想到她是來問路的。
又回頭看看顧延東，“爺爺，我要去找古叔叔。怎麼去啊？我忘了古叔叔在哪裡……”
雅雅不知道怎麼下去，準確的說她忘了自己是從第幾樓下來的。
顧延東也被她問怔了，雅雅提供的信息只有古叔叔三個字，他實在不知道這個古叔叔是哪個古叔叔。
“雅雅知不知道古叔叔叫什麼名字？爺爺讓人帶你去找。”
雅雅想了一會兒，確定不知道古叔叔叫什麼名字，然手垂頭喪氣的說：“爺爺，我不知道古叔叔的名字。”
顧延東又問，“除了古叔叔你還知道誰？在醫院你還認識誰？”
雅雅又想了一會兒，然後驚喜的說：“我知道！我知道有一個叔叔！爺爺，你知道顧叔叔嗎？顧叔叔是個很厲害的叔叔！”
顧叔叔？
顧延東不免一笑，雅雅還認識顧叔叔？不知道是哪個顧叔叔？
雅雅提到顧允衡小臉就不停的放光，那樣子跟粉絲看到自己迷戀多年的偶像一樣。
“顧叔叔長的特別好看！顧叔叔眼睛好看，鼻子好看，顧叔叔身上的味道好聞！顧叔叔給我買了一個大娃娃！顧叔叔是我媽媽的好朋友！爺爺，顧叔叔是最好最好的叔叔！”
顧延東再次發笑，可是這些信息一點用都沒有啊！
“雅雅，你知不知道顧叔叔叫什麼名字？只要顧叔叔在醫院爺爺就能找到他。”
雅雅再次低頭，聲音壓的很低很低，然後說：“我也不知道……”
顧延東怕孩子在醫院走丟，於是擅自拔掉了輸液的針頭，從牀上下來。拉起雅雅的小手。顧延東年齡大了，可是身形還是很高。
“爺爺陪你去找古叔叔。好不好？”
雅雅睜大了眼睛，“爺爺，你是病人，病人不可以出去的。”
顧延東劃了劃雅雅的小鼻子，笑吟吟的說：“爺爺已經好了。雅雅的故事很有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