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高考很快就結束了。

九月六號這天早上,心煜拿出手機,剛想給江凱發消息,卻意外地發現那盆仙人掌居然開花了,原來仙人掌開出的花是白色的,小小的,嫩嫩的,非常可愛。

心煜趴在桌前,眼眸流光閃現,欣喜若狂。

仙人掌開花了,他是不是要回來了?

心煜立馬給江凱發了消息:小凱,你是要回來了對嗎?

不消片刻,對方便回了消息:心煜,在小區涼水亭相見,就現在。

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心煜激動到忘了形,隨便套上一件衣服飛奔出去。一路上,還想着見到他之後會問他什麼?

這些天你過得好嗎,你想我了嗎?

江凱,這些天我過得不好,因爲我很想你。

等待一個人是歲月艱難的洗禮,以後不要再讓我等了。一個人的青春只有一次,而我只有一個青春等你。

可是,萬萬沒想到,見到的人卻是凌歌。

“江凱呢?”心煜一見面便是這三個字,再無其他。

凌歌看着她眼眶通紅,抿着嘴脣,未說出一句話。直到把心煜逼急了,他才吞吞吐吐說出話來:“他……他一直在等你……只是……他等……等不到了……”

“你在說什麼?”不知爲何,心煜已經感到惴惴不安了。

“現在我也不想瞞你了,江凱他得了白血病晚期,他怕打擾到你高考,便說要出國學習。”

他說什麼!心煜呼吸一窒,兩步衝上前,控制不住地拽住凌歌的衣領,質問喊道:“那他人呢!”

凌歌沒有在意,只是拿出一個信封交給心煜:“這是他託我給你的。”

心煜接過信封,顫抖的將它打開,淚眼朦朧之間,幾句話映入眼簾:

戲如人生,人的一生不在於多長,重要的是它有多美好。心煜,謝謝你。讓我在最美好的時光,遇見了最美好的你。

“他怕你傷心,就讓我以他的名義跟你聊天,就連……葬禮,他都不讓準備。”

淚水與信紙一起落在腳邊,心煜閉上眼睛,隱聲啜泣,半天也回不了神。痛徹心扉的感受,唯有經歷過才能體會到,愛別離是有多麼的煎熬。

罷了,空中才傳來小聲的一句話:“帶我去見他。”

初夏的墓園,也是陰涼的很。這裡是逝者的歸宿,是活者的地獄。

心煜一個人靜靜地站在江凱的墓碑前,手裡抱着那盆仙人掌,咬脣無聲流淚,她無力的跪在碑前,才發出一聲顫抖的聲音:“江凱,你這個大騙子!你說過仙人掌花開了你就回來了,可是,我等到它開花了,卻再也等不到你了。”

又是一陣低聲痛哭,人唯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可她一直都很珍惜,卻爲什麼還要讓她失去?

她無助地趴在碑上,臉頰貼上冰涼的石碑,一聲又一聲的啜泣。突然,她才把壓抑了很久的悲傷喊了出來:“江凱,我喜歡你!我求你回來,我一直在等你。”

“顏色不是很對稱。”

“這個時候夕陽下的樹林顏色應該更深一些。”

“她是我女朋友,你們有什麼不滿的衝我來!”

“我喜歡的那朵花,叫夕陽紅。”

…………

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在了心裡。那天夜裡,他初次保護她的場景;高三一整年,他們二人一起上下學的身影;分別那天晚上,他親吻她的額頭,告訴她一定要等他。

其實一開始就是他設計的一個“騙局”,他用他善意的謊言爲她的人生鋪路。

心煜死死抱着墓碑,恨不得與之融在一起,淚珠在陽光下反射出七色光,裡面折射出了江凱的幻想。

江凱,你真是傻的可以,傻到用你最後的人生,去成就我的未來。

人無來生,活在當下。愛過,青春才無悔。

收到錄取通知書後,心煜就打算先去大學城市生活,上高鐵前,凌歌去送了她,他看着她,對她笑着:“沒想到你最後會去北京,那咱倆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多了。”

“好啊,到時候再一起玩兒”高鐵進站,心煜拖着行李箱打算上車,聽到身後凌歌又喊了一句:“心煜,我希望你快樂。終有一天,你會活成你想成爲的樣子。”

心煜回眸一笑,她一定會好好生活,帶上江凱那份,好好生活。

到了公寓放好行李後,心煜便去了幸福之家,她要代江凱來這裡看一看。她陪着小朋友講故事做遊戲,彷彿回到了學生時代。黃昏時,她拿來畫板,打算把幸福之家夕陽下的美景畫下來。

樹林陰翳,夕陽西下,眼前又閃現過他的身影。

此情此景,若他還在,該有多好。

“樹葉的顏色更深一些會更好。”

一句熟悉的話語在身後傳來,心煜心裡一顫,連忙回頭,不是他,而是之前見過的照片上的那個人——墨翟。

二人相視一笑,從對方眼中竟然感受到了久違的期許。

夏日的風還是很涼爽的,微風過畔,楊柳搖曳,波光粼粼。他們坐在小河邊,算是在談着心。

“我見過你,上次你來幸福之家時,你我正好擦肩而過”墨翟率先開口說道。

“是嗎?我那次也在照片上見過你。”心煜很柔聲的回着他。

“可是,江凱這次怎麼沒來,他是你男朋友?”

“他……”心煜的眼眸黯然了,眼前又一片模糊,“他患了白血病……逝世了。”

唯一一個可以在危難中保護她的人,永遠離開她了。

聽此話,墨翟也一時語塞。原來他的痛苦還有人也和他一樣一起經歷過,真是同是天涯淪落人,或許這便是命中註定吧。註定那個人不能陪你,再掙扎也是無濟於事。

而他,也唯有以笑面對:“好了,我們聊別的吧。”

“…………”

這天傍晚,夕陽斜照下,他們聊了很多,也知曉對方和自己一樣,曾經擁有過,卻也失去的一乾二淨。他們都有一個值得自己用一生去愛的人,但所愛的,卻不是命中註定的。

如果命中註定是那個人,晚一點出現,又有什麼關係?

人生就像一杯沒有加糖的咖啡,喝起來是苦澀的。但回味起來,卻是久久不會褪去的餘香。

墨翟擺弄好了照相機,心煜站在孩子們的中間,一不小心捕捉到了她回眸一笑的樣子。墨翟放下相機,呆呆的看着不遠處的她。她的一顰一蹙像極了影瑤,不經意間,墨翟勾起了嘴角。

在這世上,總會有美好的瞬間出現在你的生命中,且行且珍惜。相遇,從未停止,縱使我們每一個人的相遇,不是在最美好的時光,但與他在一起的時光,都是最美好的時光。

記住這份來之不易的情分,珍惜彼此,活在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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