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潛軼事二三事貳拾
要走的前一天晚上,紫葉到胡氏的屋裡和母親說話,提到:“聽說姑姑回來後,拿了東西回來。”
“夫人是個念舊情的人。”胡氏嘆了一聲。
紫葉眨眨眼。要不是知道李敏其實對自己人很好,不一定胡家人能對這樣的主子忠心耿耿,絕對別無用心。
“世子讓你做什麼去了?”胡氏擡頭看了下女兒。
這正是紫葉想和母親說的,道:“世子讓我準備輛馬車,準備把雅姑娘一併帶走。我走去和秋水說了一番話。不知道對方究竟聽進去了沒有?”
“嗯。”胡氏斷然點了下頭,“那麼聰明的人呢,怎麼會不知道你的用心良苦?”
要不是真的爲其好,也不會多這句嘴去說別人的不是。
良藥苦口利於行。能懂得這番苦心的,才能懂得感恩。所以胡氏的話是直指到要害去了。要是對方連胡家人這種有心的幫助和巴結都讀不懂,這人終究只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胡家人選擇在雅子這件事出力,當然是看在雅子看起來像是個來歷不太簡單的人。不管朱潛是不是真的喜歡這個小姑娘都好,幫了個貴人的忙,總是未來會有好處的。
“母親和尚姑姑說了嗎?”紫葉眉尖兒小揪了下,擡頭,問。
胡氏說:“沒來得及說。話只說了一半。但是,姑姑那樣絕頂聰明的人,不可能猜不到我接下來想說的話。”
紫葉對她的話有所思:“希望姑姑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胡氏想求尚姑姑什麼事呢?當然是希望尚姑姑能和高卑那邊的人有聯繫,打聽多點有關御鴻書院的消息,這樣的話,她這邊也能及時發消息到自己女兒紫葉那兒,不會出門在外處於情況不明,未免會猝不及防遭惹到狼狽的事兒。
“姑姑不不需要銀子,孤身寡人。”胡氏道,“想拉姑姑的心不容易。姑姑自己有主子的。”
紫葉對此並不贊同:“姑姑如果想的明白,也知道這是爲世子好。姑姑的主子們,哪個不是對世子好的。”
這話讓胡氏也無話可說,終是笑了笑,伸手撫摸起女兒的頭髮,嘆道:“難爲你了。你二哥都發了信回來,問起你的婚期。家裡一時都還不知道怎麼向你二哥解釋這個事。”
胡二哥被朱隸派到東邊的軍大營去了。據說是,因爲東邊近來好像有些活動的動靜。胡二哥作爲朱隸的心腹之一,如今深受朱隸的信賴。
對了,要提一句,胡二哥去年完成了大婚,順理成章地成爲了魏府的女婿。今兒,巍香香在胡二哥給她買的大宅子裡待產。有自己的三嫂雲氏陪伴左右。因此,胡家人乾脆沒有插這個手。
“想到二嫂的產期是在明年。”紫葉說,“我出門之前,本想到二哥家去拜訪二嫂的。想想,還是不要的。要出門的人了,去看個孕婦。要是二嫂有個三長兩短,難免那邊的人說閒話。”
到底,魏家做護國公的家臣是歷史悠長的了,名聲都在那兒。不像他們胡家,一切都只能算剛剛起步。
“你二哥心裡都能明白的。”胡氏實事求是地說,“你二嫂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至於那邊的親戚,有些人難免的閒話,大抵你都當成耳邊風是的了。”
紫葉知道,她大齡了,到現在都未出嫁。魏府的大少奶奶,少不了一頓挖苦。如今不得勢的曾氏,也只能是借她這點兒小事來發泄鬱悶。畢竟,當初曾氏會栽,和胡二哥想娶魏香香有那麼一點關係。
胡二哥真是擔心妹妹因爲自己的事兒受委屈,才三番兩次在外面,都不忘寄信回家催促妹妹的婚期。
話說回來,紫葉到現在,都還沒有見到自己未來的郎君長得是什麼樣。
古代講究盲婚啞嫁。未婚的男女,一般都是不能在結婚之前見面的。婚姻大多聽從家裡人的安排。紫葉從來都相信自己家裡肯定事事爲自己着想,因此對這事兒一點都不擔心,更不會張口就問。
之前和李敏告知的時候,李敏向來主張自己底下的人尋找自己的愛情,自己主張自己的婚姻。因此,更不會對她的婚事指手畫腳。只說,到時候,她想怎麼請假,提前說一聲就可以了。
胡氏到現在,貌似都沒有這個打算和女兒詳細說明未婚夫的情況,只說:“你未來的婆家人表示理解,說是會等你回來。”
紫葉聽到這樣一句話,已經心滿意足了。要是嫁個男人,不能兩家人同心同德,怎麼和睦相處。
“太晚了。”見女兒難得這麼多年之後,猶如上次陪李敏闖蕩那樣前途有些未卜的危險,胡氏到底疼這個女兒的,親自給她整理了炕,說,“今晚你在這裡睡吧。”
紫葉對着胡氏抿着小嘴角笑了一笑,衝上去攬住胡氏的胳膊:“孃親這是當女兒要出嫁了嗎?”
一般來說,只有出嫁前一晚的女兒,有這個福分,和孃親一起睡覺。
胡氏回頭伸手在她俊俏的小鼻樑上捏了一把:“瞧你得瑟的——”
紫葉一邊皺眉頭,一邊抓着胡氏的手臂沒有放開,咯吱咯吱的,笑個不停。
辛酸苦辣甜各種滋味兒,唯獨自己的心裡最清楚。
秋水被訓了話以後,在雅子房裡頓然變得沒有了生氣。幹着活兒,再也不如從前那股衝勁兒,而是像猶如過街老鼠一般兢兢業業的。
雅子瞧着她這個表情之後,感覺得到,那個和她說話的丫鬟,是個很不簡單的人。或許和這宅子裡的主子,都有着莫大的關聯呢。
到了第二天早上。幾輛大馬車,在天未亮前,已經停放好在準備出發的門口了。
由於是秘密遠行,朱潛一行人並沒有走正門。
雅子和四海最先被送上了馬車。
之前,兩人雖然有時候在這個王府裡見過面,但是,都是一樣的處境,接觸時寥寥幾句話,也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雅子問四海:“叔叔的傷好了嗎?”
四海當時被人拳打腳踢的,臟器難免受了點內傷。如今養了這麼久,自然是好得七七八八了,點頭道:“無大礙。”隨之,擡頭打量雅子的小臉蛋。
雅子當初腫得像饅頭的小臉,現在一樣都是好了,完全看不出傷過的痕跡。可見得,這府裡的大夫,都是多麼高明。
什麼樣的人能請得起這麼高明的大夫。四海內心裡琢磨着,其實有些感覺,但是,唯獨那個答案,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有這個可能嗎?
他們會是住在北燕最高的統帥家裡?
四海猛地打了個激靈,搖了搖腦袋,不可置信。
雅子眼角睨着他的搖頭,心裡一樣存了絲疑問。
車子外面,傳來了些動靜,說是小主子過來了。
朱潛作爲最大的小主子,肯定是要最後壓軸出場的,只有別人等他,沒有他人等他的道理。所以,先來的小主子,是王府裡的養女明姑娘。
四海好奇地掀開點車簾望了望外頭。
雅子對他這個動作皺起小眉頭。
四海知道她顧忌什麼,說:“別緊張,哪能輕易真讓外人見着臉?”
說是這個明姑娘,四海在這裡住的時候,早就聽人說了,連府裡的人,大都沒有見到這個明姑娘的廬山真面目。
果然是,從門裡被丫鬟扶着出來的身影,穿了一身鵝黃的衣衫,配的端莊的青綠百褶裙。小小身子,腰段卻已齊全,盡顯聘婷之姿。唯獨頭上戴了斗笠,垂落的面紗遮蓋住了那張聽說爲天下絕色的容顏。
據說這個明姑娘大概比雅子只是大一歲。四海往馬車外頭偷窺那麼一眼而已,都覺得這個明姑娘,哪止比雅子大一歲而已。
只源於雅子隨他流浪以後,生活條件差了。本來該努力發育的身子,肯定是由於營養條件不好的緣故,有些營養不良。造成了無論身高或是身板,都猶如小老鼠似的。只有隨母親基因的五官清澈明亮,騙不了人的胎色。
四海因此心頭對雅子和雅子死去的娘感到了愧疚。自己能力有限,很多時候,還得靠雅子來幫助自己。
要是雅子和這個王府裡的大小姐一樣養尊處優的,八成,身材長得不會差。
雅子哪裡知道四海在想什麼。小手伸過去,幫四海把車簾弄下來。眼看是人家大小姐都快走過他們的馬車面前了。被大小姐看見他們偷窺的話,豈不是自取其辱了?
腳步聲經過車窗。走了幾步,突然後面傳來一聲:“世子來了。”
雅子先是和外面所有人一樣一愣。畢竟有些突如其來,讓所有人感覺到猝不及防的緊張感。
接着,只聽那個經過車窗的大小姐的腳步聲似乎頓了一下。雅子想,是誰都會停下來等王府裡真正的小主子出來吧。
可是,緊接下來發生的情況,讓雅子和四海都覺得一頭霧水了。
聽着車窗外的腳步聲忽然瞧着猶如驚弓之鳥。四海忍不住好奇心,再掀開車簾一看,見那個大小姐是突然間直奔自己的馬車上去了,一羣人手忙腳亂扶其上馬車。看起來,人家根本沒有打算過留在原地等人出現的樣子。
表面上看,這樣的舉動,貌似是對這家的主子不尊敬。當然,連四海都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更別提聰明的雅子會怎麼想了。
在雅子因大小姐的異常情況爲之驚訝和琢磨時,那個要出現的聲音突然如期而至,在明亮的清晨裡,宛如一束陽光,照進了整個世界裡。
“人都到齊了嗎?”
聽這溫和如玉的聲音,都知道朱潛的心情很好。
所有人肅立着,答:“到齊了,少爺。”
秘密遠行,不能真名實姓,朱潛用了自己父親曾經化名的姓,改稱祝,出行後,所有人都改叫他祝少爺。
雅子的心頭不免有些砰砰砰地跳着。小手摸到心臟的地方,彷彿那兒漏了些什麼。
自從被他救了以後,一直,都沒有再見到他。如今回想起來,只記得他那雙在月光下的眼睛眯着看着她的時候,是那樣的亮,彷彿天上一輪黃金的月亮,帶着神秘,帶着高不可攀的高貴。
沒有人能抵禦住那樣一雙眼睛。
該是一個,多麼風華絕代的人。雅子咬了口小嘴脣。
在要坐上自己的愛駒黑閃之前,朱潛負責任的,往後面跟隨自己的幾輛馬車掃了一下,看其都安安靜靜的,不由挑了挑英俊的小眉宇。
怎麼一個個,都好像很怕他的樣子?
大黑手裡抓着繮繩,二白給他搬來馬凳。朱潛登上凳子,再上了馬鞍,小手接過大黑遞來的策馬鞭子,輕聲說:“可以啓程了。”
一行車隊,隨之離開了王府。
王府裡,朱隸不在,李敏知道自己兒子今天出發,並沒有接受兒子特意早上過來的拜別。只讓人給兒子傳一聲:好生照顧自己。
聽說兒子正式出發以後,李敏坐在椅子裡,輕輕地呼出口氣,眼睛眯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