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顧傾城已經坐回到秘書部,大大的黑框眼鏡將精緻的小臉遮擋,故作神色呆板,全身上下乏善可陳。
沒一會,一羣小秘書們打打鬧鬧地回來了。
有人看到正在電腦上打字的顧傾城,隨口問了句:“傾城,你中午沒去吃飯啊?”
顧傾城擡眼回道:“吃餅乾的。”
林苗苗正好坐回自己位子上,聽到她這麼說,不失時機地嘲諷道:“就這麼窮?難道你上回掙的獎金,都捐給慈善機構了?”
顧傾城勾脣一笑:“我真窮,我這兒有微信還有支付寶二維碼,你要不要掃一掃,幫我多捐一點?”
林苗苗瞪了顧傾城一眼,很不吝嗇地表現出自己的不屑。
見狀,顧傾城扯了扯脣角……
……
快到下班的時候,顧傾城的手機上,接到了景昊的電話。
離霍氏辦公大樓不遠的一處市政花園,顧傾城剛一現身,景昊已經衝她招手了。
“顧傾城,這邊!”景昊呵呵地大聲道。
顧傾城刻意地看看左右,這才走過去:“景昊,怎麼又來了?”
此言一出,景昊顯得很不高興,不滿地道:“瞧你這麼不耐煩,這是翻臉不認朋友,要跟我斷交。”
顧傾城無奈:“沒……”
其實她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知道自從又見了面,景昊幫她也不止一兩次,只是顧傾城有自己的難處,所以,有些事情,她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沒什麼,說清楚!”景昊又耍起橫來。
“你也知道我結婚,我們……最好還是保持一些距離,省得我老公不開心。”
顧傾城這下說的,還真是實話。
景昊不滿地盯了顧傾城好一會,忽然開口道:“今天我來是想告訴你,霍凡要回來。”
顧傾城先是愣了愣,隨即笑笑:“我知道了,東城的大新聞。”
“我問你,如果他來找你,你會給霍凡一個機會嗎?”
聽聞景昊的話,一時之間,顧傾城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兩人相對站了好久,景昊似乎鐵了心,要等一個答案。
顧傾城淡淡地開口:“你也知道,我結婚了,有了自己的老公,和霍凡再沒有瓜葛。”
“你就這麼把人忘了?”景景鎖着眉頭,表示不信。
“應該是我們把彼此忘記了,你當在看瓊瑤呀,哪有那麼多此情不渝的事,而且聽說霍凡要訂婚了,我從心底祝福他。”顧傾城坦然地回道。
景昊卻根本不信:“當初你可是把小爺給忽略了,直接選了她。”
顧傾城乾脆打斷了他的話:“就這麼說吧,下班了,我要去坐地鐵,回家還得給老公做飯,以後有機會再聊。”
看着顧傾城轉身而去,景昊怔了一會,隨後迅速的上前,直接將她攔住:“傾城,霍凡這人不行,三年前,他沒有能好好照顧你,以後我來照顧你!”
顧傾城眸色微動,見景昊難得正經,並不是開玩笑的,隨即笑道:“景昊,別開玩笑了,你沒看出來吧,我一直把自己照顧得很好,而且,我老公也對我特別……好。”
景昊立時不高興了:“那什麼老公,你把他牽出來讓人瞧瞧,我就知道不咋的。”
顧傾城:“……”
每次話題到了這兒,就不了了之了。
……
最後到底再沒說什麼,顧傾城丟下景昊徑直離開了。
此後幾天,一想到週末要去見霍凡,顧傾城就會惴惴不安,卻也想不出任何辦法,能避開這場會面。
李艾終於又上班了,因爲景昊的“不追究”,霍氏的內部調查,到最後也只以在全公司通報批評告結,這場風波總算也過去了。
經過教訓,李艾看起來沒了往日的頤指氣使,或得說乖巧低調多了。
顧傾城向來的態度,你不惹我,我也不會惹你,所以也就視而不見,反正不理會別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這個下午,顧傾城辦公桌上內線電話響起。
裡面是銷售總監永遠熱情洋溢的聲音:“顧秘書啊,有沒有時間?”
顧傾城一激靈,心裡感覺出,總監這是又來拉場子了。
這邊顧傾城好半天不說話,總監也不在意,繼續道:“有一位海歸國創業,意向與霍氏合作,顧秘書,能不能麻煩一塊跟進。”
什麼跟進,還不是去陪酒,顧傾城直搖頭,覺得總監真不長記性。
霍長卿都說得那麼明白,她是總裁貼身秘書,不能帶出去應酬,這一位倒是不怕觸了逆麟。
顧傾城想了想,故作疑惑地問:“總監,我能跟進什麼?”
總監呵呵笑道:“霍氏誰不知道,顧秘書辦事能力強,爲人又落落大方,比秘書部那些大小姐靠譜多了,我瞧好顧秘書,是個做事的人。”
顧傾城:“……”
這是總監在誇自己?顧傾城莫名覺得肉麻。
“是這樣,那位海歸不喜歡應酬,我想來想去,就顧秘書合適。”
顧傾城:“……”
尼瑪,顧傾城感覺有點被賴上了。
顧傾城到底沒敢祭出霍長卿的大旗,義正言辭地回絕總監。
要知道上回因爲不想見景昊,她已經放了總監鴿子,這次再玩這一招,只怕人家會覺得她顧傾城傲氣,不主動配合工作,日後把同事關係搞僵不算,年終績效考評分一低,直接影響她獎金的厚薄。
下了班,顧傾城給霍長卿發了條要去應酬的短信,便跟着銷售部一幫人一塊離開霍氏。
將近晚上八點的時候,一間酒店包廂裡,偌大的圓桌周圍早坐了不少人,卻一直沒有開席。
總監不停地看手錶,顯然也有點着急了。
顧傾城低頭玩手機,心裡頗爲奇怪,今天到底來的是何方神聖,架子這麼大,竟然讓他們等一個多小時,而且總監居然還忍下來了。
“總監,要不要打電話催一下?”
有人上前向總監請示。
“等一會,霍少肯定有事。”
總監擺了擺手,表示自己還有耐心。
顧傾城卻稍有些吃驚,那什麼霍少,竟讓她不由自主想起某人。
但是,怎麼可能會是他?
不是說某人週末纔會回國嗎?
總監發了話,大傢伙自然不敢說什麼,餓着肚子等待貴賓,直到又過了半小時,包廂的門終於打開,衆所期待的霍少出場了……
正主來了,總監幾乎是從座位上蹦起來,激動地迎到了門邊。
顧傾城卻將頭微微低下,甚至刻意地擡了擡自己的黑框眼鏡,希望它繼續發揮可以易容的功效。
霍少……霍凡……
真是草泥馬得太巧了吧!
曾經的青春少年,時隔三年,變得溫潤儒雅起來,一身黑色的西裝,襯托出幹練的身形。
雖然沒有霍長卿的沉穩和矜貴,高深莫測,卻還是如同陌上公子一般。
……
那邊,霍凡溫文爾雅地同迎上去的衆人一一握手,還不忘爲自己的遲到道歉,總監則代表大傢伙表示,能見到霍少,等再久也值得,真正是賓主盡歡。
只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這間包廂的某個角落,坐着一個看上去相貌平平的女孩,很是木訥地沒有上前寒喧。
總監親自將霍凡送到座位上,笑道:“霍少學成歸國,前幾天我們霍總開會的時候還提到,您不久會加入霍氏,沒想到,霍少居然選擇白手起家自己創業,真是讓我們佩服啊,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顧傾城有些打愣,心裡思忖,這麼說霍凡以後不會來霍氏了,不知道對霍長卿來說,算不算好消息,反正自己先鬆了口氣。
想到這裡,顧傾城貌似無意的往霍凡那邊瞟了幾眼。
霍凡看上去沒多少變化,光潔白皙的面龐上,一對總是散發溫柔光芒的雙眸依舊深邃,說話時,棱角分明的脣角總不自覺帶着笑,看似親和,其實又多少帶了幾分天生的矜貴和疏離。
霍凡這時笑了笑,對衆人道:“各位過獎了,我爺爺的確有意讓我進霍氏幫小叔,我自覺能力和經驗都有限,不想給小叔幫了倒忙,所以自己出來先闖一闖。”
顧傾城在一旁聽得明白,其實霍凡謙和的外表下,到底是高傲的,他之所以拒絕進入霍氏,大概也是因爲,不想被籠罩在霍長卿的光環之下。
畢竟……這霍氏看似姓霍,事實上,真的是霍長卿一人搞起來的,並非家族企業。
“霍少真是謙虛,霍總今天讓我過來前,提到霍少還十分惋惜,霍氏到底規模小了,吸引不到霍少這樣的高端人才。”
總監不失時機地拍着馬屁。
顧傾城心裡直嘆氣,她還真不相信,霍長卿能說出這種滅自己威風的話,十有**是被代放言了。
此後酒桌之上,霍凡應對得體,不卑不亢,大傢伙如衆星捧月地在旁邊附和,氣氛倒是非常融洽。
直到……有人八卦了一句:“聽說霍少這次回來,準備要和李氏的大小姐訂婚了,真是天作之合,讓人羨慕啊,尤其是李小姐,那要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霍凡的興頭似乎突然間被打斷,臉上笑容收了收,好半天,才頗爲勉強地“嗯”了一聲。
“對啊,二位稱得上金童玉女,來,我們一起舉杯,預祝霍少與李小姐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總監呵呵笑道,帶頭舉起杯來。
酒桌上觥籌交錯,你來我往,唯獨顧傾城將自己置身事外,一直低着頭,更是多次拒絕了總監讓她主動上去同霍凡套近乎的暗示,只准備撐過這個場面,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這裡,不適合上演老友重逢的戲碼,更何況,她與霍凡,不僅僅是老友而已。
而且,似乎霍凡一直沒認出她來,顧傾城也就不準備多事。
一直到曲終人散,顧傾城的目光都刻意地避開霍凡,自然也沒有發覺到,其實有人,自始至終,都在注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