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離開沙洲市科技大學以後,趙建樹的日子就過得十分艱苦。
早幾年的時候,還有人給他牽線搭橋,介紹了好些個棒槌資本家往他身上砸錢,那些土鱉暴發戶投入的大量經費,如今卻成了趙建樹只能緬懷的美好回憶……
騰龍b7型液態金屬,是趙建樹傾注了半生心血的科研項目,對於自己的研究方向正確與否,趙建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一直鉚着一股勁,想要證明給那些嘲笑他異想天開的人好好看看!
但自從那些個土鱉棒槌漸漸對他的研究失去信心,不僅撤走了研究經費,還差點要把他告上法庭之後,趙建樹就徹底陷入了絕境之中。
要不是妻子陳愛萍還能爲他提供一些微薄的經費支持,恐怕他老趙如今也只能像那些被他所看不起的學術界敗類一樣,爭搶着去做一些‘填補國內空白’的噱頭項目以求安穩度日了。
趙建樹的研究所就建在自家郊區小院的東南角,是一幢斑駁的小平房,佔地面積不足四十平米,曾是他父母當年圈養牲畜的窩棚,後來就成了他的研究室。
一大堆半舊不新的實驗儀器被雜亂地擺放在這間不足四十平米的小屋內,昨天晚上一宿沒睡的趙建樹,正強睜着睏倦的雙眼,站在實驗臺前小心擺弄着兩根細細的電線。
一臺起碼也是零二年之前出廠的小牌子dv機被架在試驗檯的左上角,鏡頭正對着趙建樹。
“……實驗編號0926,第九次嘗試減弱電流刺激,實驗目的,檢測騰龍b7型液態金屬在微電流刺激下產生的形態改變……”
趙建樹聚精會神地做着實驗,口中叨叨絮絮地用dv機記錄下自己的實驗過程。
但就在那兩根電線接近實驗臺上,那一團被置於電解液中的銀灰色液態金屬時,緊閉的實驗室大門卻被帶着楊晨一起從市區過來的陳愛萍隨手推開了。
“老趙……”
“誒?!”根本沒想到這時候會有人突然闖進來的趙建樹着實被嚇了一跳,身體的動作幅度也難免太大了一些,一個不小心就打翻了面前架子上,一隻裝着一些鋁粉的圓形玻璃皿。
從玻璃皿中灑落下來的大量鋁粉不偏不倚,落入了實驗臺上那隻裝着電解液和液態金屬的玻璃缸中,第九次實驗,便因此宣告失敗了……
“愛萍,你怎麼回來了?”趙建樹倒也沒生氣,反正他也沒指望這次實驗能夠獲得什麼結論。
見妻子推門而入,還帶着個陌生的年輕小夥子,趙建樹就脫掉了手上的橡膠手套,卻沒注意到那兩根電線已經掉進了電解液中,他轉身問道:“這是你班上的學生?有點面生啊。”
“你這老傢伙,都跟你交代過多少次了?別熬夜做實驗就是聽不進去,萬一把身體拖垮了,我可怎麼辦?!”陳愛萍白了趙建樹一眼,說道:“你趕緊收拾收拾,出來談點正事。”
“什麼事?”趙建樹狐疑地瞅了瞅陳愛萍,有些不樂意,“我這兒還做着實驗呢……”
“讓你出來就出來,哪兒那麼多事!”陳愛萍說完這句話後,就有點不好意思地扭頭對跟在後面的楊晨說道:“我家老趙就這個德性,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沒事的,趙老師這麼用功,也挺叫人佩服的。”楊晨的目光從實驗室中緩緩掃過,然後換上了一副笑臉,走過去對着趙建樹伸手道:“趙老師您好,我叫楊晨,木易楊、晨曦的晨……”
“你是……”趙建樹下意識伸手和楊晨握了握。
“是這樣的,陳教授跟我介紹了一下您這邊的科研項目,大概情況我已經瞭解過了,這次過來是專程找您談經費支持問題的……”說話的時候,楊晨的目光無意間掃過趙建樹身後,那玻璃缸中還在電解液中泡着的銀灰色液態金屬。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就把楊晨給着實驚了一下……泡在電解液中的液態金屬,正在微弱電流的刺激下,不斷吞噬着同樣被泡在電解液中的鋁粉!其表面的色澤,已經從原來的暗銀色,漸漸變得光亮起來……這種場景,與楊晨記憶中的液態超基金屬驚人的吻合!
沒錯,就是他了!!
心中頓時一振,楊晨用力地與趙建樹握了握手,“看樣子,趙老師的研究已經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了啊……”
“突破性進展?”趙建樹聽得一愣,下意識以爲楊晨只是在跟自己講客套話,倒也沒往心裡去,“你是哪個單位的?”
趙建樹的反應並不強烈,但僅僅這一瞬的愣神,卻也被楊晨敏銳的捕捉到了。
奇怪,難道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研發的這種液態金屬,最大的優勢在哪裡嗎?楊晨暫且壓下了心中的疑惑,正了正面部表情後,就十分正式的自我介紹道:“趙老師您好,我是代表金州市同泰實業有限公司來找您談合作的……當然,我們跟遠邦鋼鐵集團也有緊密的合作關係。”
“同泰實業?”趙建樹在自己腦海中過了一遍這個名字,確認自己從沒聽過……倒是楊晨提到了遠邦鋼鐵集團,這才讓他打起精神笑道:“你們打算跟我怎麼個合作法?”
“首先,我們會在金州市專門建設一間屬於您的高規格金屬實驗室,儀器設備方面的預算只要不超過兩千萬就都能獲批。”楊晨侃侃而談道:“根據您的實驗需求及項目進度,每年固定爲您提供一千萬到五千萬之間的實驗經費,如有重大突破,額度還能繼續上調。”
“另外,爲了保證您能心無旁騖地在金州好好做研究,我們公司還將一次性支付給您一百六十萬的安家費,及提供一套最低三室一廳標準的宿舍房,固定月薪爲五萬人民幣,每年年終獎金另算,若有實驗成果產生,還會有相應的獎金作爲獎勵。”
“我們公司獲得您的實驗成果的商業利益,而您在獲得學術榮譽的同時,也將視情況享受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不等的利潤分紅……”
一條條、一件件,楊晨思路清晰地表達了自己所能提供的待遇。
趙建樹已經完全聽傻掉了,一旁的陳愛萍也是吃驚的張大了嘴巴,一臉的不可思議!
直到楊晨把話說完將近半分鐘後,趙建樹才嗤笑了一聲,問道:“你小子是專程過來看我笑話的吧?這些條件是開給我的?不是我老趙沒自信,而是你們太誇張了!”
連陪着楊晨一起過來的陳愛萍都在一旁不吭聲了,很顯然,楊晨開出的條件,連她都覺得毫無誠意,擺明了就是耍人玩的!
一間設備投資兩千萬的高規格金屬實驗室?每年一千萬到五千萬區間浮動的固定經費?一百六十萬的安家費?三室一廳的宿舍房?月薪五萬還帶項目分紅?!!
這條件,連中科院的大牛研究員看到了都得怦然心動!然後,現在是開給趙建樹這個落魄的大學停職副教授的?開什麼國際玩笑!!
陳愛萍躊躇了半晌,才幹笑兩聲對楊晨說道:“你還是別跟我家老趙開玩笑了……老趙現在雖然缺經費做實驗,但……”
“誰說我在開玩笑了?”楊晨鬱悶的不行,“我們同泰實業有限公司雖然剛成立不久,但我之前所說的這一切待遇,都是會白紙黑字寫到合同中去的……唯一的要求是,這份合同的年限至少得簽到五十年去,而趙老師必須辭掉在科技大學的所有職務!”
趙建樹雖然離開了學校,但那是被停職離開的,而不是被開除後掃地出門的!他的檔案依舊在學校裡掛着,未免日後麻煩,楊晨必須要求他徹底斬斷跟學校的所有關係!
這要求如果是開給一個正常工作的大學教授,或許人家還得考慮再三,但擱在趙建樹身上……他早就對學校沒感情了,走就走唄,誰怕誰啊?
“五十年!你這意思是要給我養老送終啊……”見楊晨說的嚴肅而正經,趙建樹也有點信了,開了句玩笑話後,他就半玩笑半試探地問道:“我要是現在就跟你簽字把合同定了,你敢麼?”
“有什麼不敢的?”楊晨嘴角一掀,他還巴不得速戰速決呢!
結果就在幾分鐘後,兩張被寫滿了合作條款的a4紙上,就被楊晨簽上了自己的大名,還加蓋了手指印!趙建樹在簽字的時候,手都是發抖的!
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輕易的就把自己給賣了……而關鍵問題是,他居然賣出瞭如此天價!陳愛萍早就激動地不能自抑了,在趙建樹簽完字,合同正式生效之後,她居然當着楊晨的面,撲上去就在趙建樹滿是鬍渣的國字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
“巴茲!”“老趙,你可算熬出頭了!!”
“呵呵……呵呵呵呵……”趙建樹拿着屬於他的那張合同紙,杵在那裡除了傻笑,就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了……
眼看着合同已經簽訂了,楊晨心裡面也是鬆了口氣。
他小心翼翼地把合同貼身藏好,就對趙建樹及陳愛萍說道:“那麼,從現在開始,趙老師就是我們同泰實業有限公司的研究員了……一百六十萬安家費會在下午兩點鐘之前打到趙老師的賬戶上,您二位也抓緊時間,擬一份需要置辦的儀器清單出來,可好?”
“好好好……這完全沒問題!”趙建樹滿口答應,腦海中浮現的,盡是那些他以前只能光想想、流流口水的儀器名稱,眼睛都快放光了。
這時,楊晨指着試驗檯上,那玻璃缸中已經和鋁粉完全融爲一體的液態金屬,對趙建樹說道:“哦對了,還有這個……麻煩趙老師儘快把實驗數據整理出來……”
“什麼實驗數據?”趙建樹愣了愣,下意識順着楊晨所指的方向望去,在看到那電解液中體積大了好幾倍的液態金屬時,他整個人都傻掉了,“這……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