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魯寫過來的書信裡,只是提出了交易的意向,並沒有提到細節。
沒有他們想要交易的物品數量以及價格。
這些還是需要談判。
這件事情非同小可,節度使那邊又想做大一點,不放心盧倫英來操辦此事,所以派了陳朗這個心腹幕僚來坐鎮。
陳朗提出要親自過去和人談判,也正好解決了盧倫英頭痛的一個問題——不用再考慮派誰過去跟人討價還價了。
像陳朗這樣的人去談判,比他手下那些人要強得多。
第一個是經驗老道,第二個他是節度使派過來的人,對節度使的想法最爲了解,知道該怎樣把握談判的尺寸。
不過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派誰去保護他呢?
這麼重要的人物沒有士兵保護,那肯定是不行的。
就算是戎突人那邊不會殺他,草原上可是有成羣結隊的野狼,在路上把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師爺給吃了,那就完蛋了。
可是節度使那邊又沒有派人過來跟着陳朗,只有狼牙關這邊派人護送他去戎突軍隊那邊。
盧倫英試探着問道:“這一次陳師爺去和戎突人談判,大概需要多少人來護送?”
“又不是去打仗,用不着多少人。”陳朗想了想道,“挑四五十個人就可以了吧,儘量挑一些精銳之士,讓他們看一下我們這邊的力量。”
“沒問題,”盧倫英道,“陳師爺你就先安歇下來,我去給你挑五十個最精銳的士兵護送你過去。”
“對了,你上次的請功表上不是說有一個立了功的射鵰隊正嗎?就是前幾天還上了一個擴大預備士兵條陳的那個,”陳朗突然說道,“你可以叫他來帶隊,跟我一起過去。”
“叫他過去?”盧倫英皺了皺眉,說道,“可是他前些時候射死了對方一隻獵鷹,又射死了七個士兵,要是讓他過去的話,恐怕會有一些紛爭。”
“能有什麼紛爭?”陳朗不以爲然的說道,“叫他過去,就是要告訴那些戎突人,我們不怕他們,我們不在乎他們的感受。”
盧倫英眉頭跳了一跳,覺得陳朗說這話太過自信了,道:“如果……萬一……”
“沒有什麼如果萬一的,”陳朗道,“他們要是敢鬧事,敢將我們的人甚至我都給殺了,節帥那裡已經做好了準備,調大軍出關,滅了他們。一支六千人的軍隊,好好的在那草原上給我們養馬就可以了,敢不服,就等着滅亡吧。”
他這話說的殺氣騰騰,又有着強烈的自信。
盧倫英卻是暗自心驚,不知道節度使那邊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態度。
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節帥那裡……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本來不想問那些事情的,可是看陳朗的態度,事情似乎有一些大,乃至於他這樣殺氣騰騰。
那就需要了解一下了。
陳朗沉吟了良久,說道:“朝廷那邊有風聲,要設立大將軍一職,統領天下兵馬,可能會由太子親領,燕朔兩州節度使都得歸其統屬,而且還會設立數十監軍之職,由內官出任。”
他說到這些的時候,臉色非常的難看。
盧倫英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朝廷準備對邊境的將軍們動手了。
大將軍這個職位和宰相這個職位一樣,在開國之初存在,一文一武,都是正一品的職位,一個是武將之首,一個是文臣之首,掌握着極大的權力。
也因爲掌握的權力太大,不過數十年之後就取消了。
在目前的制度上,兩個節度使就是軍中最高的將領,無論是官銜還是品階,都超過了兵部尚書,屬於平行關係,甚至理論上來講,還要壓過兵部半頭。
能夠壓在他們上頭的,也就只有那個皇帝。
可是現在弄一個大將軍出來,壓在他們上頭,那就讓人非常不爽了。
最讓人不爽的,還是弄一個監軍出來,讓一些太監來監督軍隊,做什麼都不方便,等於是斷了那些將軍們的富貴。
要真的是設立幾十個監軍的職位,狼牙關這麼重要的地方,肯定也會來一個監軍。
盧倫英一想到那樣的場景,就生出幾分怒火來,道:“他們這是要做什麼?覺得太平了幾年,就可以拿刀慢慢的在咱們身上宰割了嗎?”
要是狼牙關來一個監軍,多了一個祖宗不說,以後吃空餉什麼的都不好做,難道他在這苦寒之地駐守,就是爲了那一年幾百兩銀子的俸祿嗎?
養家都養不活。
“可不是嗎?”陳朗冷聲道,“咱們這都是辛辛苦苦打出來的富貴,他們就想這麼輕輕鬆鬆的搶去,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
“那麼節帥準備怎麼做?”盧倫英問道。
“向那些人展示一下咱們的力量,看他們能不能承擔住那樣做的後果。”
陳朗陰惻惻的說道。
朝廷想做這樣的事情,並不是簡單的設立一些官職就可以做到的。
這是奪走人家的權利,必須要有相應的實力才行。
這幾年,守衛在京城的禁軍在不斷的擴充,每年邊關都要送去幾千匹戰馬,弄得現在禁軍的騎兵部隊直追邊關兩州。
朝廷真的想要將兩州節度使的軍權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就需要自己控制的軍隊要強過這兩州的軍隊。
軍械方面沒得說,禁軍就在京城,他們的軍械是最爲精良的。
不過真要爆發戰爭,戰馬比軍械更要重要。
特別是在這人煙稀少,地域廣闊的邊境,步兵更是沒法和騎兵對抗。
朔州這邊的對應就是暫緩交付應該給朝廷的戰馬,免得讓禁軍的騎兵隊伍繼續加大。
但是怎樣在現有的制度之下,合理的提升自己的力量,讓朝廷心有忌憚,卻是他們非常頭疼的一個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狼牙關外發現戎突軍隊的消息傳了過來,讓他們着實興奮了一下。
有那敵軍的動靜,就好操作了。
製造一點小的衝突,就可以以邊關有警的理由扣住要送過去的戰馬,甚至請求允許他們擴充兵員。
而且在邊關動盪的這種情況下,朝廷也不敢貿然改制。
沒過幾天,又傳來了一支巡邏隊失蹤的消息,他們更加興奮得像過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