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裡比較窮,田地很少,兄弟姐妹又多,經常面臨吃不飽飯的情況,所以在他十六歲的時候,爲了能夠吃上飽飯,也爲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在朝廷招兵的時候,他過去報名,成了一名士兵。
天下承平日久,武備鬆弛,他原以爲當兵不會有什麼危險,還能混上一口飽飯,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一開始也平平安安的當了十多年的兵,一直到戎突人犯邊,邊境幾大軍鎮連接吃了敗仗,把他們這些在內地防守的士兵也調了過去,這才知道當兵意味着什麼。
刀頭舔血,在死亡的邊緣徘徊。
拿刀砍人,也被人砍過。
和他一個伍的幾人,戰死了三個,還有一個跟他一樣,斷了一隻胳膊,成了一個殘廢。
他還算比較幸運的,只是腿受了傷,並沒有斷掉。
在戰場上,他也殺了幾個人,取了幾個首級,按照這樣的功績,應該要提升,至少一個隊正沒有問題。
可是他已經瘸了,不能繼續打仗,要那些功績也沒有用,將那幾個首級賣給了一個想往上爬的隊正,賣了幾十兩銀子,然後就回了老家。
入伍十餘年,健健康康的出去,回來的時候卻已經變成了一個瘸子。
而且回到家後,發現那些兄弟姐妹都變得很生疏了,都有了各自的家,讓他有一些茫然。
他腿瘸了,種不了地,家裡地本來不多,也不夠他分的,呆在那裡,頗有一些惹人嫌棄。
靠着賣首級的幾十兩銀子,還有他入伍十多年辛苦存下來的錢,央人說媒,娶了鄰村一個新寡的婦人,搬到這鎮上,開了一家飯店,掙一點小錢過日子。
在這個鎮上,他被人叫做黃瘸子,是一些人取笑的對象。
但是他早就麻木了。
雖然現在也才四十來歲,但是他知道他的人生已經交代在當兵的歲月裡了,他最好的年華,他全部的青春,他所有的熱血與激情,都消耗在了軍伍之中。
現在的他只是一副軀殼,活在這個世上。
有時候做夢會夢到自己又成了一個戰士,把那些死去的同袍一起衝鋒在戰場之上。
夢醒之後,獨自神傷。
他有時候甚至認爲,沒有戰死在沙場之上,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悲哀。
和那些同袍一起戰死於沙場,算是爲國捐軀,死也死得轟轟烈烈。
比拖着殘疾之軀回到故鄉,受盡冷眼與嘲笑要好得多。
有時候,他甚至會懷疑,爲了保衛這個國家,當年在沙場上拼死拼活,回來就受盡冷眼,是否值得?
不管值得不值得,都已經那樣了,他找不回健康的自己,找不回失去的歲月,只能在這個鎮上慢慢的熬日子,等着老去,等着死亡。
但是現在看到方浩向他行了一禮,突然覺得,當年的拼死拼活也是值得的。
至少還有人沒有忘記。
又不自禁的想起那些死去的同袍——老夥伴們,至少還有人記得你們的付出。
“每一個守土衛疆的人都是英雄,都值得我們去尊敬。”方浩很認真的說道。
他選擇的系統屬性爲武將,自然而然的就將自己帶入了這個體系,對一個受傷退伍的老兵表示尊重,那也是應有之義。
這讓黃瘸子很是感慨——回來幾年了,第一次遇上沒有嘲笑他,而是對他表示尊重的人,實在是太難得了。
瞬間對方浩有了很大的好感。
反正也沒有別的客人,他就在旁邊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感慨道:“我們這些丘八,一直都被人看不起,難得有小兄弟你這樣的人給我們說一句公道話。”
“我對當兵的人一直都是尊敬的,”方浩道,“要是有機會的話,我也想當兵去。”
“噗……”
正喝着茶的小瑩一口水就噴了出來,睜大眼睛看着方浩:“你是說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方浩道,“要不然我每天早上練槍法幹嘛呢?”
小瑩心想:“你哪裡來的每天早上練槍法啊?也就今天早上練了吧?”
不過她男人在外人面前吹牛,她也不好揭破,沒有糾結這個點,只說道:“可是當兵打仗很危險,又沒有什麼好處,你爲什麼想要當兵呢?”
“保家衛國,就是當兵的好處。”方浩一臉正氣的說道。
最大的好處,就是成爲一名士兵之後,他就能夠從武夫升級爲武士,系統商城也可以成一級升級到二級,對他的好處非常的大。
小瑩急了——他這要是去當兵打仗,就得離開家鄉去邊境,丟下她一個人在家裡,那不就是守活寡了嗎?
連忙說道:“當兵很危險的,又沒有什麼出路,你還是要好好的考慮一下。老爺那麼看重你,以後肯定會給你安排一個好的出路,好端端的,你當兵幹嘛啊?”
黃瘸子也勸道:“小兄弟,你真要好好的考慮,不能這麼衝動,當了兵,這一輩子可都毀了啊。”
他是十幾歲就去當兵,當了十幾年的兵,結果就是這樣的下場。
雖然他很懷念在軍營裡的歲月,那是他所有的青春,可是他真的不願意看到這個對他們這些當兵的表示尊重的人,也走上他這樣的道路。
方浩道:“征戰沙場,保家衛國,開疆擴土,是我的志願。”
說完這話,又問黃瘸子:“店主可知道我們這裡什麼時候會徵兵?我要是想當兵的話,應該怎麼去報名?”
一般的老百姓,除了種地要交賦稅之外,還要服兵役或者徭役,不過現在是和平年代,朝廷要隔十年才徵一次兵。
上一次徵兵纔過去幾年,在這期間想要當兵,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糧並不是那麼好吃的。
黃瘸子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當兵的時候,是因爲有匪患,州里的守備軍折損了一些兵員,需要補充,這才進去的。現在天下承平,沒有戰事,大概要過幾年纔會徵兵。”
這讓方浩有一些失望,不過小瑩卻放心了很多——現在不能當兵就行了,再過幾年,他應該改變主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