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鷹石慢慢地倒了兩杯紅酒,然後端起其中一杯遞給了唐建豪,兩人碰了一杯,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酒是百年陳釀的,歐洲著名酒莊出品,上個世紀純手工釀製,你覺得味道怎麼樣?”蘇鷹石淡淡地對唐建豪問道。
“很好!”唐建豪道。
“再詳細地形容一下,我記得你對酒也有些研究!”蘇鷹石道。
“有苦有甜,有歲月的味道!”
蘇鷹石道:“是啊,一百年的時間,才賦予了它這些,遠不是那些十年陳釀可以比擬的。十年的時間不算長,更不算短,它的長短,取決於一個人在這個時間裡的經歷,是開心得志,還是鬱鬱寡歡,如果是帶着刻骨的仇恨、悲憤和絕望,那每一天都得承受度日如年的痛苦,更何況是十年,三千六百多個日日夜夜!這種感覺,你是體會不到的!”
唐建豪道:“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我今天來,就是接受你任何形式的懲罰,造成你這十年不幸的是我,和其他人都沒有任何關係。”
“你是在證明自己肩扛一切的偉大嗎?還是想向我請求,用你的一死來了斷一切。”蘇鷹石冷冷地笑了一聲道。
唐建豪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道:“如果這是最合適的解決方式,我唐建豪會毫不猶豫,我不怕死無葬身之地。我的請求,只有我剛纔說的那些,放過我的妻子女兒吧。這是我一直強調和請求的,因爲無論從哪個角度,她們都只是最單純的無辜者。”
“這個時候,你覺得還能對我提出請求嗎?這聽起來好像有些荒謬!”蘇鷹石道。
“鷹哥,禍不及妻兒,你也是有妻子有女兒的人。當年我的確針對的是你,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的妻子女兒。確實,當年我想過要殺死你,但陰差陽錯,那一槍卻打在了慕雨的身上,雨心也在後來的意外中失散,我承認,這是我犯下的罪孽,是我十年來一直耿耿於懷的罪孽!”唐建豪道。
蘇鷹石又倒了杯酒,飲了一口,正色對唐建豪道:“阿豪,說實話,十年來,我想的最多的,就是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回敬你當年做的一切。可今天,這一切終於來臨了,你卻讓我感到如此的失望,我很反感你的妥協退讓,因爲我希望看到你的垂死掙扎!”
“現在我們之間勝負還未定,你就輕易放棄妥協,這可不像你當年的作風。難道十年養尊處優的生活,已經磨滅了你的鬥志?唐建豪,我要的是和你之間的生死之戰,勝敗無悔,不是要你像個可憐蟲一樣,在我面前乞求!唐建豪,你在害怕什麼,拿出你當年一心要殺死我的那種銳氣吧,說實話,我還是欣賞那時候的你!現在的你,讓我失望得連殺死你都懶得動手!”
唐建豪笑而不語,他覺得蘇鷹石說的一切或許有道理,但這一切在他看來卻已經不重要了。或許是自己真的累了,厭倦了這種博弈,他無意再與蘇鷹石博弈。更何況,自己的一切,原本就是從蘇鷹石手中奪得的,現在再讓他回到蘇鷹石手裡,一切順理成章。
蘇鷹石是個成敗觀念很強的人,這種信手拈來的勝利,不會讓他有一點勝利的快感。正如他所說的,他希望看到的是唐建豪目帶絕望的垂死掙扎,而不是看到他就這樣毫無反抗地甘願選擇失敗。
這是他等了十年的反擊戰,以蘇鷹石的性格,他真的不願意這場戰鬥如此的沒有懸念,如此的不精彩。
“這是我不想看到的,也不會理睬你的請求,唐建豪,你回去吧,回去繼續面對你要面對的一切!”蘇鷹石對唐建豪道。
蘇鷹石的態度很明顯,他不在這裡殺死他,他要繼續和唐建豪進行一場博弈,就像貓抓到了老鼠一樣,不會輕易一口吃掉。正如蘇鷹石剛纔所說,他想看到唐建豪垂死掙扎的過程。
唐建豪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也許,我該告訴你真正的原因吧,十年前我爲什麼要針對你,爲什麼要把你趕盡殺絕!”
“很好,我喜歡你用趕盡殺絕這個詞!”蘇鷹石似乎來了興趣,笑道:“一切都是李青河指使你的,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是他的眼中釘。我的崛起,讓他必須除之而後快。你,只不過是他的一隻聽話的鷹犬而已!”
唐建豪道:“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雖然我是當年那些事情的執行者,但我並沒有必要必須取你的性命,之所以把你趕盡殺絕,那其實只是我的私心,爲了一個我愛的女人!”
“慕雨?”蘇鷹石皺了皺眉。
“沒錯,雖然那時候她已經嫁給你八年,但我的心裡仍然沒有忘記她,你的存在,就是我和她之間的絆腳石,所以我下定決心要殺死你。只可惜,這個做法帶給我的是十年心灰意冷的夢,她擋住了本該射向你身上的子彈,我親手殺死我最愛的女人!”唐建豪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當年的那一幕,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如果不是因爲知道秦慕雨現在活着,他一定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蘇鷹石,你錯了,唐蘇兩家的恩怨,其實沒有你想的那樣複雜,那其實就是當年一個爲愛癡狂的自私可憐蟲,做出的一件瘋狂的事情。沒想到吧,這一切,不過就是爲了一個女人,你要報復,毀掉那個曾經覬覦你女人的人就足夠了。這種事情,你怎麼可以讓它大張旗鼓!”唐建豪這次冷笑着道。
唐建豪的話,無疑讓蘇鷹石陷入了一種被動的局面,現在唐建豪把當年的一切都歸結於這一理由,是蘇鷹石詫異而不可理解的,更多的,他是不可容忍。在當年追求秦慕雨的爭奪中,蘇鷹石成了最後的勝利者,作爲一個男人,他自然無法忍受唐建豪對自己妻子的覬覦。也許這是愛慕,但在蘇鷹石看來,這就是覬覦。
當年的唐建豪,或許真的存在那一種私心,所以藉着李青河對付蘇鷹石的機會,試圖殺死他,爲了秦慕雨。只是一切都說明,唐建豪所做的是錯的,這個錯不僅鑄成了蘇鷹石十年的痛苦,也鑄成了唐建豪自己十年的心理煎熬。
唐建豪還想說什麼,忽然一陣勁風襲過,他感到脖子一緊,蘇鷹石鷹爪般的手,已經卡主了他的脖子。只要他稍一用力,唐建豪的脖子就會被擰斷,這個他仇恨了十年的人,就會在他面前永遠倒下,死在他手中。
唐建豪沒有反抗,當然,他也反抗不了功力高強的蘇鷹石。不過這一刻,他反倒異常的平靜淡定,嘴角帶着微笑,靜靜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來。
蘇鷹石冷冷地看着唐建豪,在唐建豪的眼裡,他看不到驚惶、害怕和絕望,只有解脫般的淡定和從容,顯然早就爲這一刻做好了準備。
“你還存在着非分之想!”蘇鷹石目光如炬地道。
“至少當年是吧,不過所有的都隨着那顆罪惡的子彈射出而停滯,讓我解脫吧!”唐建豪道。
“你真的不怕?要知道,你失去了生命,就等於失去了你的一切,你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蘇鷹石對唐建豪道。
唐建豪道:“我知道你選擇讓我死,就是變相地答應我的請求,請善待我的家人吧。我相信,你會這樣做的。”
“十年前的我,和十年後的你,註定誰都不會是勝利者。只有對慕雨,你是勝利者,你現在可以一家團聚,對你來說就是最大的勝利,鷹哥,把握住你現在的勝利吧!”唐建豪淡然地道,說着閉上了眼睛。
蘇鷹石卡着唐建豪的脖子,他的手忽然顫抖了,他在猶豫着什麼,卻直到最後,他都沒有下定決心給予唐建豪致命的一擊。最後,他的手緩緩地鬆開了,慢慢地收了回去。
縱然蘇鷹石對唐建豪懷有刻骨的仇恨,但最大的根源不是因爲他謀奪了蘇家的產業,而是他殺死了秦慕雨,讓他的女兒失散在外生死不明。所以越獄後第一次在顯示屏中與唐建豪見面時,他表現出了極端的仇恨,誓要將唐建豪趕盡殺絕。那個時候的他,只想毀掉唐建豪的一切,他的事業、家庭、以及他的生命。
但現在,秦慕雨和女兒都安然無恙,快樂地生活着,蘇鷹石對唐建豪的殺意也泯滅了許多,他不想殺死他了,讓他接受他應該接受的懲罰,一切也就足夠。
一方面是他覺得沒有殺死唐建豪的必要性了,另一方面,他不想給妻子和女兒留下陰影,爲了她們,他還是選擇最簡單直接的解決方式,讓這一切就此結束。
正如唐建豪所說,自己應該好好把握這次的團聚。蘇鷹石覺得,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怎麼可以伴隨着殺伐。
“你走吧,離開這裡、離開唐朝、離開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除了你的家庭,什麼都留下,以後不要讓我再看到你!”蘇鷹石背過身,頭微微上仰,看着天花板對唐建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