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
災民聚集處。
火把火盆一排連着一排,將營地照得通亮,嘈雜聲音不斷。
營地裡。
成百上千衣衫襤褸的災民住在簡陋的帳篷中,不少人衣不遮體,時不時便能聽到小孩老人的哭聲,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泥土味尿騷味汗味混雜的味道。
從營外趕來的災民絡繹不絕,警戒的順天府捕快們警惕的看着周圍。
不過。
和以往相比,這些天營地內多了一些鎧甲武士,知情人都明白,這是因爲當朝皇后張嫣就在營地裡賑災,或許也正是因爲皇后,所以城中一些達官貴人,甚至普通老百姓也會來這裡幫忙。
朱由校和王承恩下了馬車,混跡在人羣中,越往營裡走,眉頭皺得越緊。
情形比他想象的要嚴重!
他一邊看着,一邊想起那個叫做趙玉的女孩之前所說的話。
太平盛世……
聽起來多少有些諷刺。
凌亂哀叫的災民營地和熱鬧繁華的京城,形成了鮮明對比。
尤其他看到這裡的落魄災民,可以說,此刻大明朝和太平盛世那是基本不挨邊,也讓朱由校這個做皇帝的臉上火辣辣的。
營地某處。
朱由校停下步伐,看向遠處。
即使到了深夜,粥棚一樣開放,隊伍很長很長,蔓延出百米。
施粥棚下。
十幾個人忙碌着,煮粥的煮粥,施粥的施粥……
領頭那個用髮簪扎着頭髮的俊美女子,正是皇后張嫣。
她施粥一陣,來到了粥棚旁的診療站。
診療站內。
一個三十多歲文士打扮的男人用白色紗布包住了嘴,正爲一個老婦人診脈,小聲交流幾句,點點頭,書寫幾筆,讓旁邊書童模樣的年輕人去拿藥。
張嫣走來,朝他微微點頭。
文士立刻起身拱手。
“吳先生,您辛苦了。”
張嫣由衷道。
“您這說得什麼話?真正辛苦的是您纔對!這麼晚,身爲女子依舊堅守此處,讓吾等男子很是汗顏呀。”
吳先生知道張嫣身份,只不過,當着這羣災民,有些話是不便說出的。
畢竟。
災民雖悽苦,但不代表他們全是好人,要是知道了張嫣身份,做出一些不法之事,可就不那麼容易防備了。
兩人正說着話。
這時。
診療站外隊伍中,一個人卻粗聲粗氣的大喊了一聲。
“喂!大夫!快點看病啊,瞎聊什麼呢?碼的!老子快癢死了,再不看病,信不信我拆了你這個棚子!”
“快看病,別磨磨蹭蹭的!”
說話的是同一個人,毫不客氣,彷彿就像別人欠着他錢似的。
一時間。
當他喊出,排在他前面的人嚇了一跳,忙退到了一邊兒,他上前幾步,正好站到了張嫣和吳先生面前。
張嫣眉頭一皺。
吳先生對這情形似乎見怪不怪,面無表情道:“去,後面排隊。”
“大夫,什麼排隊不排隊的,又不是我插隊,是前面這些人自己跑掉的!你和這娘們說話說的也太多了吧?我到這裡,可是累了個夠嗆,身上還這麼癢,你倒好,還跟個娘們扯淡……”
說話的是一個粗壯男子,長得跟個小黑塔似的,看上去有些瘦,衣服更是破爛不堪,想必這一路上也是吃了不少苦纔來到這的。
“住嘴!休得胡言亂語!立即給我退回去!”
吳先生咬咬牙。
“我要不呢?呵呵!你這貨不過就是個看病的大夫,真把自己當成一號人物了?讓我退回去?我呸!信不信我打死你!”
漢子毫不退讓,揮舞着斗大的拳頭,空氣呼呼作響。
“沒誰欠你的!看病就得排隊,這是規矩。你把這麼多人嚇走了,怎麼着?你個潑貨,以爲我眼瞎?”
吳先生很不客氣,雖然是一副文士打扮,說起話來卻極爲市井 ,面對這粗漢的粗言鄙語也沒任何畏懼,正義凜然,讓周圍人紛紛側目。
“跟我在這說大道理?找打是吧?坐下,給老子看病,不然,信不信老子先打斷你一條腿!”
啪!
壯漢舉起雙手,一拳砸在了吳先生面前的桌面上!
用粗木板所製成的桌面,愣被他砸出一個凹槽!
這下。
就連原本在吳先生身邊的幾個年輕人也都嚇了一跳。
大家都傻了。
看得出來,壯漢本身體格不弱,一拳下去,力道不小,擺明了是以前練過武的呀!
這要是誰再說話被這災民打了,又不可能從一窮二白的對方身上拿到什麼補償,豈不是白白捱打了嗎?
畢竟。
不少災民跑到京城就是爲了一個活路,好多人本身活不下去了,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就爲了最後活個痛快。
因此。
壯漢兇悍。
周圍人沒有人敢說話。
“哈哈,瞧你們這副慫樣!老子大老遠的從陝西走了千百把裡過來,身上癢得死,看個醫生都這麼磨嘰。行,醫生我可以不看,那就讓這個漂亮的小娘們陪老子一晚上,死了也願意!”
壯漢見周圍人都沉默着,掃了一眼張嫣,心中一顫。
他以前還從沒見過如此漂亮的女人,因此嘴中花花。
“你!”
“找死!”
吳先生咬咬牙,看了一眼旁邊面不改色的張嫣,就在他準備叫護衛時。
突然。
壯漢啊呀一聲慘叫,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只聽啪嚓一聲,一個高瘦年輕人拿着一張被打折了的半張板凳,一臉怒氣的出現在了壯漢身後。
“給老子打!”
朱由校將半截板凳扔在一邊,手一揮。
“是!”
護着他的幾名護衛齊喝一聲,從人羣中衝了出來,沒多話,將那長得像黑塔似的壯漢按在地上一陣好打。
朱由校在旁邊看戲,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惡狠狠道:“丫丫了個呸的!當災民就有理了是吧?災民是不幸,可這不是你囂張狂傲的資本,排隊就排隊,看病就看病,還調戲良家婦女,你他麼活膩了!”
“給老子打,狠狠的打!把他給我打成殘廢……合着你大老遠從陝西跑過來,就爲了跑到這裡爲非作歹?”
“打!”
他在旁喊着。
護衛們下手可不輕,沒多一會兒,壯漢就被打得沒有了氣息。
當然。
他們雖然打,但也都注意着尺度,自然不可能真把這災民打死。
他們大多對打人都有研究,尤其打人的尺度,更是拿捏得很好,此刻壯漢捱了一頓暴打,卻也不至於到死的邊緣。
張嫣往朱由校這邊一看,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露出喜意,沒想到皇帝竟會親自來這裡見她。
“相公!”
張嫣很高興,張開雙手朝着朱由校跑了過來。
這下老百姓算徹底明白了,合着朱由校是這個漂亮女人的相公啊。
等他們再看向那個在地上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壯漢時,心裡只有一個字:
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