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羽嘉一行人從那馬場回來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
二人將兩位長公主送回行館,隨後便結伴回府。
一邊走,趙寬一邊露出一副想笑卻不敢笑的模樣。
見狀楚羽嘉沒好氣的白了趙寬一眼,道:“想笑你就笑,擺出這幅吃了蒼蠅的表情給誰看?”
這一下,趙寬是再也忍不住了,不顧旁人茫然眼光,哈哈大笑。
楚羽嘉則是滿臉的無奈。
好一會之後,趙寬才停止大笑,指着楚羽嘉說道:“我看你小子回去怎麼解釋。”
“能怎麼解釋?”
楚羽嘉翻了個白眼,指了指身後依舊緊緊跟隨的小丫頭,說道:“就這模樣,面黃肌瘦,就這年紀,就算和我閨女比也大不了幾歲,就說是我買回來當妾室的也沒人信啊。”
“我反正是不信。”
“但是您家那位信不信,我可就不知道了。”
趙寬一邊擺手一邊說道:“行了行了,你抓緊時間回家,爺兒這也打道回府了。”
趙寬雖說是走了,但那笑聲在幾百步開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楚羽嘉那可是一個帶着閨女出去玩一圈,都能被自家娘子給罵的狗血臨頭的人,今天竟然買了個小丫鬟回去,他可真是太想看看楚羽嘉能落得個什麼下場了。
楚羽嘉自然也清楚,回頭看了那小丫頭一眼,搖頭嘆息一聲,轉身朝着自己的伯爵府走去。
小丫頭對他倒是寸步不離,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楚羽嘉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滿臉怒容的盯着那小丫頭。
小丫頭被楚羽嘉這個眼神給嚇了一跳,滿面恐懼的望着楚羽嘉,一句話都不敢說。
楚羽嘉本來想說兩句狠話把這丫頭給嚇走,但當他看見這眼神的時候,也就不忍心了。
楚羽嘉的語氣柔和了下來,轉身一邊走一邊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回主人,奴婢叫康兒……”
“你姓什麼?”
“奴婢……沒有姓……”
“沒有姓?”
楚羽嘉挑了挑眉毛,看了康兒一眼,不過很快也就釋然了,笑着說道:“這段時日就先住在我府上,等你什麼時候想開了,什麼時候就回家,如果想不開,那就給我閨女當個伴讀,至少也能讓她不那麼寂寞。”
聽聞楚羽嘉願意收留自己,康兒也是非常開心。
回到伯爵府之後,楚羽嘉便讓丫鬟幫她梳洗一番,但她身上實在是太髒了,眼見着一盆盆的黑水被端出去,連府上的丫鬟都有些嫌棄她了,心中也都不禁暗想,自家將軍是從哪裡撿回來這麼一個乞丐。
不過他們的將軍可沒時間搭理這些事情,此時這位將軍正在大堂內接受暴風雨的洗禮呢。
聽到楚羽嘉從外面帶回來了個野丫頭,宮離陌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臉上冷若冰霜的表情已經代表一切了。
固然她心裡清楚,楚羽嘉肯定對這丫頭沒什麼出格的感情,但就是心裡不舒服。
楚羽嘉乾笑了兩聲說道:“這小丫頭我問過了,今年才十二歲,給瑤兒當個伴讀正好,要不然她總是自己一個人,未免也太寂寞了些。”
“要買也是我去買,閨女的事兒,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宮離陌陰沉着臉說道:“而且昨天你不經過我允許就帶着瑤兒翹課出去玩的事兒,我還沒找你算賬,今天你就又給我帶回來了個來路不明的小丫頭。”
“我的錯,我的錯。”
楚羽嘉賠笑着坐到了宮離陌的身邊,牽着她的手,說道:“都是我不好,又惹娘子大人生氣了,真是該打該罰。”
楚羽嘉這副模樣的對待自己,宮離陌心中的氣也就消了一些。
但宮離陌卻還是那幅冷冰冰的模樣,不論楚羽嘉說什麼,她就是不說話,沉默對待。
以兩人生活在一起這麼多年的經驗,楚羽嘉當然知道她的脾氣。
無外乎就是想佯裝生氣,讓自己去哄她而已。
女孩脾氣,到什麼時候都是如此。
但現在,卻已經不是那個時候了。
楚羽嘉抿了抿嘴說道:“等我走了,府上有幾個能陪你說話的人,也是好的。”
聞言,宮離陌挑起眉毛,看向楚羽嘉,眼中寫滿了不解。
宮離陌平日裡雖說不愛說話 ,也除了家中事不願意摻和到任何事情當中,但她畢竟是在權貴家族內長大的女孩,自然知道官場上的很多事情,也明白楚羽嘉說的是什麼意思。
“也就這一個月半個月的吧。”
楚羽嘉說道:“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月,最快也就在這半個月之內。”
“這麼快?”
“是啊。”
楚羽嘉嘆息了一聲,擡手輕輕地撫了撫宮離陌的面頰,道:“這府上的人都是大王送的,與其裝傻充愣,還不如明目張膽,今天也藉着這個機會,府內的這些丫鬟僕從該清理的就清理,不用看王庭的臉色行事,畢竟這是咱們家跟他們無關。”
宮離陌點了點頭,輕聲應了一句:“嗯,我明白的……”
宮離陌是個聰明的女人,但偏偏這世上最可悲的就是聰明的女人。
在楚羽嘉重新回到月陵城,並且還得到了鄴王趙巖的封賞時,她便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的。
兩人成親至今已經有八年的時間,但在這八年的時間裡,除了前四年兩人相濡以沫過了那四年的快樂時光後,便像是一下子落入了無邊地獄一般,三年流放回來之後,也是聚少離多,現如今纔剛剛安穩下來,他又要走。
看着她那落寞神態,楚羽嘉也覺得心疼,他多想放棄一切去陪着這個女人,陪她一生一世。
但沒辦法,路是他自己選的,他就必須要走完。
不論是爲了他自己,還是孟飛航說的那樣,爲了他的女兒,他都別無選擇,只能這樣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楚羽嘉擡手將宮離陌擁入懷中。
這一夜,沒有發生趙寬以爲的楚羽嘉被罰被罵,反而夫妻二人重新恢復了往日的溫存。
第二日清晨,楚羽嘉穿戴整齊縱馬前往王庭參加朝會。
在半路上便被長公子趙巖給攔下來了。
兩人並肩前行,趙巖滿面憂色,道:“果然不出你所料,這老傢伙已經開始動手了。”
“那是自然。”
楚羽嘉面無表情的說道:“這老傢伙的脾氣可沒那麼好,能忍得住一天兩天不動手,但早晚也有忍不住的一天,對我來說,他早動手,還能更好些。”
“你就一點不擔心?”
“我擔心什麼?”
楚羽嘉輕笑道:“反正有你幫着我,他再怎麼針對我,我也死不了,只要我不死,什麼就都好說。”
見到楚羽嘉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趙寬忍不住搖頭苦笑,道:“那我也得告訴你一聲,老傢伙聯合了王庭內的幾個官員,並且還找來了平陽郡的一些人,今日朝會怕是就要發難。”
趙寬頗感頭痛的說道:“這次,怕是我也得被你牽連進去。”
“你怕個卵?”
楚羽嘉翻了個白眼道:“頂多就是被口頭上責罵幾句,況且咱們大王也是個征戰沙場的老將,這些兵法戰策,他可是比你我要強得多。”
聞言,趙寬點了點頭,道:“說的也對,那咱們就走一步看一步。”
楚羽嘉仰面大笑,道:“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咱們加快腳步,去看看這老東西還能耍出怎樣的花槍……”
二人進入王城之後,便看見在王宮大殿前,跪了一片的人。
這些人裡面有的是民間百姓的裝扮,有些則是正兒八經的官員打扮。
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前來控訴楚羽嘉的。
“呦呵,排場這麼大?”
趙寬也被眼前的景象小小的驚了一下。
楚羽嘉嘴角高挑道:“自然要大了,要不然怎麼在大王面前告我?”
兩人到了宮門口,此時文武百官也都在殿外等候了,只等一聲傳召,便紛紛進入殿內開始議事。
見到楚羽嘉過來,周遭的衆人臉色那叫一個精彩,有人幸災樂禍,有人覺得無感,有人覺得擔憂,反正什麼樣的都有。
楚羽嘉漫不經心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站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這些人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樣。
時間不長,吳當國與吳起之這對父子也都來了。
吳當國只是輕輕地對着楚羽嘉一笑,而吳起之則是滿臉陰笑道:“楚羽嘉,你完蛋了……”
楚羽嘉嘿嘿一笑,滿不在乎的說道:“完蛋不完蛋的,跟你也沒關係,不過你爹這排場搞得是挺大的,嚇壞我了都。”
不知道吳起之是真傻還是假傻,聽聞這嚇壞我了,還真以爲楚羽嘉害怕了,撂下一句:“如果知道害怕了,就乖乖的給我磕頭道歉,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楚羽嘉笑着點了點頭,而後擡頭只說了一個字:“滾!”
“你……”
吳起之緊緊地抿着嘴巴,冷笑道:“楚羽嘉,我看你還能囂張幾時……”
時間不長,殿門被打開,官員們陸陸續續的進入殿中,分從左右兩旁站立。
宦官之首週記禮率先開腔:“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吳當國站出來拱手道:“大王,臣有事要奏!”
鄴王趙巖擡手道:“講!”
“臣有一分證供請皇上過目。”
週記禮下來,將他手中的摺子呈了上去,交給鄴王趙巖。
而吳當國則是站在臺下繼續道:“正陽四年,秋,楚將軍因與王內史衝突,將王內史打成重傷,並且在王宮中內妄動刀兵,正陽五年,春,楚將軍與夫人遊歷至西北水雲郡,與胡馬關城主齊橫發生衝突,將其以極其殘忍之手段殺死後,曝屍荒野。”
“同年春末,楚將軍奉命前往都安城迎接使團,在迴歸王城途中,又與當地百姓發生衝突,以搜捕刺客爲名,抓捕百餘人,不經審問一律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