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布達部在走過了三峰山之後，又往前行走了五十里，終於趕到了飲馬河畔。
飲馬河東到呼倫湖，西到阿魯渾河，有千里之長。水面也是寬闊，尤其是蘇布達部所到的這一段，幾近三十丈寬，遠遠望去，只見粼粼波光，青碧一片。
在這段河流的兩岸，水草最是豐茂，風兒一陣出來，鼻尖滿是青草的味道，令人精神一振。
“這裡有部落駐紮過的痕跡……牛羊都在，帳篷也在，就是沒人……”剛剛抵達此處，便見到離河邊不遠的地方，有一大片的蒙古包撐在那裡。
瞧着數量，怎麼着也得過百。這就代表這個部落的人數在三百以上，雖然也是一個小部落，但卻比蘇布達部要強許多。
“沒人？那應該是三陰窟做的孽。”三陰窟爲了刺激地脈化龍，給地脈餵食了大量的牧民，方圓幾百裡的牧民幾乎都被抓空。
這個部落就算比蘇布達部強，那也不會是三陰窟的對手。
“這些牛羊無人要了，正好留給我們蘇布達部，我們今年過冬無虞。”蘇布達部的牧民也是萬分高興，這個部落遺留下來的牛羊數量加起來過兩千，比他們部落的一倍還多。
在漠北草原上，這牛羊可是財富，更是命！取暖、果腹、換物，都得靠牛羊。
剛剛抵達了新地方，牧民們迅速的忙活了起來，一部分開始搭建帳篷，另一部分則是去清點前個部落留下來的財物。
王曜景正待休息，便聽到不遠處的一個帳篷中傳來了驚呼之聲，還有些人甚至跪倒在了地上，不停的磕頭祈禱。
隱約之間，還能聽到“長生天”的字眼。
他走了過去，帳篷被掀開，裡面是一個比真人略大的石雕，雕刻的是一箇中年男子模樣，面目粗獷，肌肉結實，充滿了力量感。
“長生天。”王曜景一看到這尊石雕，眼神一凝，認出了來歷。
長生天是大部分蒙人的信仰，這就跟漢人口中的老天爺類似。可一直以來，長生天都是一個非人格化的神，並無形象，只是一種概念，源於蒙人對天地的敬畏。
真正爲蒙人豎立長生天形象的，並非別人，正是妖狼王。提出這個計劃的，則是巫鬼。
巫鬼修行的並非是傳統法門，而是類似於遠古的祭祀與鬼神供養之法。這等法門在大明境內已經很難見到的，唯有在南洋、漠北、烏斯藏等地，還有些遠古宗教留存。
巫鬼名字中的一個“巫”字，很能說明問題。
要說跟他修行法門比較接近的教派，那也就是白蓮教了。白蓮教的修行法門就是一個大雜燴，能見到儒道佛的影子，也有波斯拜火教的痕跡，他們的採氣法門，就是聚攏萬民信仰，補充自身。
所以，白蓮教的修行速度是出奇的快。
巫鬼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他發現大半的蒙人都信仰長生天，但長生天不屬於人格化的神靈，這些信仰便都浪費了。於是，他就給長生天造了一個形象，並且在韃靼中傳播。如此一來，牧民們的信仰就有了寄託。
一旦長生天真的孕育出來，便立馬會把韃靼氣運凝聚成一塊。到時候巫鬼自身也會借到無量偉力，直達彼岸，算是另一種形式的超脫。
妖狼王當年之所以能容忍巫鬼，便是因爲這個計劃。
說起來，這個造神的想法，並非是巫鬼原創。幾百年前，神霄道的造神規模可比這個要大的多。
神霄道主野心勃勃，覬覦漢人中傳承了數千年的“昊天神”，昊天也是非人格化的神，但神霄道主創造了“玉皇”的形象，妄圖以“玉皇”代“昊天。”
他的計劃是成功的，大宋朝廷甚至直接下令，把玉皇把當做國祀，朝廷大禮參拜。要知道，在這之前的王朝祭拜的都是昊天。
不僅如此，神霄道主還建立天庭，籠絡佛道，簡直要成就地上神國。論起規模，巫鬼這個只能算是小打小鬧。
縱觀整個歷史，論起手筆能跟神霄道主一拼的，唯有鼎革六天故鬼，重立新神的張道陵。
長生天的神像筆直佇立，肉眼看去，無甚異樣，但如果以神魂觀之，卻能見到一團團的黑氣纏繞在其身上。
這些黑氣看上去可怖，但沒有任何邪意，相反有浩大純正之感。
神道並非邪道，只要不是血祀人葬，產生的力量本身就是很純淨的，沒有半點雜質。
黑氣自石雕身上飛出，沒入虛空之中，消失的毫無痕跡，似乎有一道力量在做着引導。
“是積空山。”通過妖狼王的記憶，王曜景知道在積空山上有一座長生天的石雕本體，所有的信仰都會歸於那裡。
巫鬼現在必定在積空山，並藉助這些信仰療傷。以信仰力量的神奇，對方很快就能恢復實力。
神道修行者或許不是最強大的，但絕對是最難纏的，很難被殺死。
“我又豈能如你的意？”王曜景一聲冷笑，直接伸手一指，四周的空氣轟鳴，凝成一團，直直的飛出。
這是第四化身的力量，出手之間，凝聚數百里山河真意，哪怕附在空氣之中，也能重逾千斤。
“嘭。”伴隨着一聲巨響，這尊長生天的石雕便直接炸開。上面纏繞的信仰力量紛紛潰散，化作星星點點的火焰，轉眼又消失不見。
“以後見此雕像，不得祭拜，違背者殺。”王曜景開口對着衆多牧民說道。
他雖然只是孩童模樣，聲音還帶着些稚音，但卻讓衆多的牧民心驚膽戰，畏懼不已。
“誰敢毀我神像？”火焰剛散，一個聲音就傳了出來，空氣微微震盪。一道黑色的光圈憑空浮現，內部有山川河流演化。
這個光圈迅速的擴大，彷彿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幕布，朝着王曜景當頭罩下。
信仰長生天的人太多了，雖然還沒有具化出人格化的神靈出來，但已經演化出了虛幻的神界。
“原來是你！”那聲音一變，卻變成了巫鬼的聲音。很顯然，通過冥冥中的聯繫，巫鬼的意識已經觸碰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