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山海關,離京城不遠了。
但這片古老的土地太大了,從全國地圖上看不遠,但實際上也隔着六百多裡。
二人走了五天,日夜兼程的趕路,總算是到了昌平州。到了昌平州,便到了京城西北門戶,有護衛京師之責。
只是,這座自明朝開始就很重要的城市,現在卻顯得破敗老舊,暮氣沉沉。不過,這裡面還是有不少士兵的,洋人的目的是燒殺搶掠,同時顯示自己的手腕,所以他們對於這座沒什麼油水的城市不感興趣。
京城現在被洋人佔着,這就讓昌平州的駐軍很尷尬。打吧,又打不過,跑吧,作爲守衛北京城的隊伍,就這麼跑了未免太丟臉。人家洋人又沒打過來,你跑個屁啊。
於是乎,一幫老爺兵就這麼留在了昌平州,左右就在這混着日子。
“爺,前面就是昌平了,咱要進去麼?”蘇和泰指着遠處的一座城池,回頭對着王曜景開口問道。
王曜景點了點頭,蘇和泰便驅使着馬車,朝着城內而去。
這裡距離京城也就四五十里路,若是加把力氣,今晚就能抵達京城。但現在京城被洋人佔據,無異於龍潭虎穴,他自是要打聽一下情況再做決策。
他們很輕鬆的就進了昌平,雖然裡面的駐紮了軍隊,但並沒有人守在城門口,最多就幾個望風。
若是洋人來了,報個信大家就一起跑了。若是洋人不來,那就這麼有一天算一天的熬着。
城內的破敗超過了王曜景的想象,就連北邊的餘慶縣都比這裡要整齊一點。路上已經沒有了行人,能看到的就是城內的兵丁了。
這些兵丁自然沒有在操練,而是喝酒的喝酒、搏戲的搏戲,甚至還有打架鬧事的,總之一團混亂。
王曜景二人一看就是從外地來的,倒是惹得幾人注視,但也沒有在意太久,只是瞥了一眼,便各自的耍錢喝酒了。
不論是放在任何時代,這都是很荒唐的事情。外族人在一個國家的京城肆意狂歡,而駐軍在幾十裡之外用酒水和娛樂麻醉自己,這簡直是這個國家和民族的恥辱。
“爺,城內已經沒有落腳的地方了。”在城內轉了一圈,沒有任何一家店鋪是開門的。現在這個時候,誰還敢開門做生意?沒有了法紀,這些兵痞連最後一點的約束都沒有了,任何一家還開着的店鋪,估計都會被他們吃喝拿帶到破產。
蘇和泰有些無奈,他們本擬是到城內歇歇腳,打探一下消息的,現在看來是太高估這些士兵的操守了。
“無妨,若是這裡不方便,我們就直接去京城。”王曜景感受着四周那些個或是隱晦或是貪婪的目光,這讓他很不舒服。
讓他更不舒服的是這些人對待生活麻木的態度,這像極了這個年代大多數的國人。雖然他們的心臟依舊在跳動,但在王曜景的眼中,卻猶如一具具的屍體。
這些人沒有半點活力,得過且過是他們的最真實寫照。
“二位……可是從別處來的?”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面帶菜色,但眼神中帶有笑意的中年男子從一邊走了過來,衝着二人開口說道。
雖然此人的面目猥瑣,但跟四周的士兵比較起來,反倒比較順眼了。
“你有什麼事情?”蘇和泰指着這個人問道,眼神中卻帶着警惕。在這麼一個沉悶的環境中,突然出現這麼一個人,總是令人覺得怪異。
“二位可是要住店吃飯?”這人衝着王曜景笑了笑,他看得出來,這裡面主事的人其實是王曜景。
“你們這還有飯館?”王曜景有些奇怪了,這裡面已經混亂到這個地步了,怎麼還會有飯館開着,這老闆也不怕賠死。
“自是有的,甭說吃飯住宿,就是您想要窯姐兒,我們都能給您請來。”這人的笑容越發猥瑣,但王曜景卻來了興趣。
“前面帶路,我們去歇歇腳。”王曜景笑了起來,看來這座城市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死寂,在他看不見的角落,依然充滿了生機。
哪怕這種生機帶着畸形。
此人所說的飯館,就在離這不遠的巷子裡,從外面看,就是一棟三進的四合院,門口歪歪扭扭的掛着一幅招牌。
“酒旗風。”招牌已經很破爛了,上書三個大字,看上去卻頗爲不俗。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當然,這昌平州的地界,無論如何也夠不上這句詩。
“又來兩位客人,裡面請。”三人從側門入內,一個夥計候在一旁,跟那猥瑣中年人打了個招呼之後,便高聲喊了一聲。
這院子極大極深,像是官員的府邸,而不像是一家酒館。內部頗爲整潔,地面鋪設了一水兒的青磚,踩在上面平坦穩當,顯然是被人很好的維護着。
過了玄關,走過天井,才進了廳堂。廳堂的空間也大,裡面擺了二十多張桌子,一張黑色的櫃子就這麼擺在牆邊,一個帶着眼鏡的老頭正咬着筆算着帳,似乎正在爲賬目糾結。
裡面的人也多,二十多張桌子,都坐滿了人。這讓王曜景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這裡有一個正在開業的飯館已經足夠令人吃驚了,竟然還有這麼多客人,確實是一件奇事。
而且,這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你見過哪個普通人吃飯還帶着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的?好傢伙,幾乎每個人的身邊都帶着兵刃,哪怕沒有兵器的,也都穿着勁裝,也都是都有武力在身。
王曜景一進來,衆人的目光就在他的身上掃過。發現並不是什麼熟悉的面孔,便又各自將頭扭了過去,繼續吃喝了起來。
“還有空桌麼?”王曜景沒有搭理這些人,徑直走了進來,開口詢問道。
就眼前看到的,桌子已經被人佔了,並沒有多餘的空桌。
“二位客官,我們小店的生意今日正好不錯,要不您跟哪位商量一下,是否拼個桌子?”一個夥計環顧四周,確實沒有空的桌子了,便略帶歉意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