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王八蛋!”海拉忽然暴走,大聲咒罵了起來:“我就說是誰把老孃的骨骸弄沒了!原來是光復會這些小畜生們乾的好事!”
每次海拉口口聲聲“老孃”或者一本正經將看起來比她歲數大許多的人叫做“小子”、“小丫頭”的時候,龍雲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滑稽感,畢竟這種老氣橫秋的口吻從海拉幼童般的身板中發出總顯得那麼令人捧腹。
“你的骸骨?”龍雲朝海恩斯的方向瞄了一眼,老傢伙還在實驗臺旁手忙腳亂折騰着,竭盡全力將999號實驗體不斷上升的溫度壓制住。
此時的999號顯得十分痛苦,如果不是全身都被泡在紅色的溶液中,龍雲相信肯定可以聽見他竭斯底裡的吼叫聲,沒有人喜歡讓別人把自己的身體當做一片試驗田,海恩斯這個老傢伙爲了達到最後的目的簡直不惜一切手段,根本不在乎注入的這些基因會造成什麼後果,也不管連續注射那麼多混合了多重基因的血液樣本之後會給999號帶來怎樣的傷害。
在海恩斯的眼中,999號只是一個實驗體,之所以令他珍愛有加只不過是因爲只是十幾年來,在他從中國武俠小說中悟出新的實驗途徑後唯一接近成功的載體。
他只是在心疼自己的心血,還有即將獲得的成果,而不是眼前這個撞在玻璃容器中的小男孩。
龍雲總感覺999號和自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他甚至沒由來的爲999號感到痛心,作爲孩子,是讓人疼愛的,若999號是一個正常人類的孩子,那麼現在他應該是每天在柔軟的牀上醒來,然後在父母的催促聲中揉着惺忪的眼睛到洗手間裡洗漱,再坐在餐桌前等着疼愛自己的母親端上豐富的早點,然後在窗外射入的陽光中狼吞虎嚥。
不過,他畢竟只是個實驗體,這種胚胎培植根本是無性繁衍,在衆多宗教之中,這種大膽的生物科學技術是被詛咒的,是被神唾棄的。也正是如此,從培育出來的那天起,999號就只是一具有着心跳,科學意義上還活着的行屍走肉。
在這之前,龍雲不知道999號曾經經受了多少的折磨,要知道,沒人喜歡把自己的身體作爲一個戰場,讓那些充滿攻擊性又強大無比的古老種族中被譽爲“神”的基因在身體中相互廝殺,如果999號現在已經被培育出來十年,那麼這十年是怎樣漫長而痛苦的十年?
那麼,他的心底一定充滿着仇恨吧?
“你以爲我天生就長這副模樣啊?”海拉扯了扯自己那條寬大的黑裙子,滿臉不快道:“現在這個跟在照片一樣的身板,是我找不到自己的骨骸復活才重新構造的,長得有點兒慢了。末日之戰後,我的遺骨失落在‘暴戰’曠野中,每一個神祗在復活的時候都必須找到自己的骨骸,否則就要重新構造一個身體,力量恢復會比直接用自己的骨骸復活要慢許多。”
“你這樣挺好的,起碼長得比較和平。”龍雲忽然對海拉之前的容貌產生了興趣,歪着腦袋想了想道:“你以前長什麼樣的?”
“我以前……”
“博士,找到了!”
海拉的還沒回答龍雲的問題,漢森就再次出現在實驗室裡,他將手中的一個盒子交給海恩斯。
“博士,你真的打算……”
“當然!現在沒什麼其他選項了。”海恩斯一邊打開盒子,將裡面的基因樣本抽入到針筒中,一邊道:“現在999號實驗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不知道是哪一種基因太過強大導致人類的基因無法完全吸收溶合,現在的辦法只有不斷注入新的優秀基因,不斷讓它們在實驗體的體內中和,直到被人類的基因完全吞噬掉,產生新的混血基因。”
“但是……”漢森一直在海恩斯的身邊工作,對於整個“神之光”計劃瞭解頗深,之前每一步實驗都是小心謹慎,不但要多放論證,還要進行嚴格的篩選和實驗配比,看看反應和效果,確定好後才能給實驗體注射。
現在短短的半個小時裡,海恩斯已經將十多種亂七八糟不同人選的基因全部填鴨式塞進了999號實驗體,這就好比在實驗室裡胡亂將一大堆化學劑倒入一個容器裡,也不管它們只見會產生怎樣的反應。這些基因都是古老種族的強大基因,許多甚至在古籍中被譽爲神祗。如果用化學劑來形容,這些都是極度危險而且活躍不穩定的化學劑,混合在一起其後果是極其危險的。
“沒有什麼但是了……”海恩斯忽然長嘆一口氣,反而鎮定下來,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漢森,目光像一灘死水一樣寧靜。也許是已經沒有任何解決的方案,海恩斯也明知自己的做法是孤注一擲,有時候,謀事在人城市在天,即便是光復會的執事部總執事,又或者是慕尼黑大學的高材生,都不可避免地要順從一種看不見摸不着,叫做“命運”的玩意。
他平靜地轉過身去,凝視着玻璃艙中在不斷扭動身軀的999號實驗體,又掃了一眼溫度監視儀器,上面的溫度已經到了將近一千度。
一千度,別說是人了,就算是鋼鐵,此刻也會被燒紅。
玻璃艙中的**正在不斷被蒸發,液氮雖然仍舊源源不斷注入玻璃容器中,但是好比往鍊鋼爐的鐵水中潑入幾滴無濟於事的水滴,根本無法降低一度。
海恩斯不再猶豫,用針頭刺穿輸液軟管的橡膠封口,輕輕將黑色的溶液全數注入。
劑量不多的黑夜**如同一顆會移動的小球,慢慢在管子裡移動,最後消失在另一端的針頭中,沒入了999號實驗體的血管。
一種尖銳的嘯聲忽然在空氣中響起,如同千百把錐子狠狠刺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疼痛令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海恩斯和漢森倆人淬不及防,紛紛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蹲在地上。
漢森臉色蒼白,那種聲音如同活着的小蟲,即便捂住了耳朵,仍在每一個毛孔中鑽入身體,像刀子捅進去後在身體中一通亂攪,疼得讓人眼淚都忍不住飈了出來。
就連窗外的查理曼也似乎感受到這種奇怪的力量,他的臉第一次消失在玻璃窗後的黑暗裡。
“你能聽見那個實驗體的聲音嗎?”海拉忽然冒出一句。
龍雲早就想問同樣的問題了,因爲他也能聽到那種聲音,也許因爲不同維度空間的原因,所以沒感受到太強烈的衝擊。
而最令他震驚的恰恰是這一點,這個實驗體的聲音竟然能夠穿透不同的空間!也就是說,他發出的嘯聲是能夠無視時間的……
無視時間……這是一種極其強大的表現,龍雲瞪大眼睛,朝玻璃容器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