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平靜難持久
奔馳車在我們面前絕塵而去,我始終記得沈秋顏那“叔叔”在離開時的那種表情,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似的,他的眼光從我身上掃過去,從頭到腳,看了好幾遍,最後慢慢搖上了車窗,自始至終一言未發。
我覺得他應該是記住我了,不過,既然沈秋顏都有勇氣站在我身邊,我有什麼理由去懼怕他。
沒錯,他是有權有勢有錢,不過,我覺得他根本就管不到我,我就是個混混頭子,他是大老闆。我就是個初中生,甚至能不能上高中都說不定,他確實個有錢有事業的男人。
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總之當時我的想法就是如此,我也不知道是有自信有勇氣,還是天真幼稚。
不過,在那奔馳車離開之後,我確實有過那麼半分鐘左右的呆然和失落,這短短的半分鐘我想到了很多,甚至又有些無助。
在派出所裡,我連沈秋顏的面都見不上,可是她叔叔一進去,不過短短的一會兒,就把她帶了出來。
我無能爲力的事情,這些有錢有勢的人,卻那麼簡單就能辦到。
我忽然覺得自己今天的行爲特別搞笑,特別傻,江昊和孔東城對我的嘲笑一點兒都沒有錯。
“蕭凌,蕭凌!”忽然,我感覺有人推我,這時候思維才從自我的意識中拉回到現實裡頭來。
沈秋顏就站在我身邊,雖然已經慢慢放開了我的手……她有些擔憂地看着我,說:“你怎麼了,想什麼呢?”
我說:“沒什麼……你沒事就好。”
沈秋顏沒再說什麼,江昊和孔東城分別對我招了招手,說:“咱哥倆可就先走了,你們倆小初中生好好談情……”他們說得異常的整齊,一看就是剛纔編排好了。
雖然我還是覺得很惱火,但不管怎麼樣,我都沒有怪他們的意思。
他們沒有什麼錯,都是爲了我好,而我知道,我的選擇也沒有錯,所以,當時的我完全不知道這些事錯在哪兒。
回去的路上,本來可以打車的,但沈秋顏卻非要我陪她走路。
其實這種獨處的時間我求之不得,或許就像每一對剛開始的戀人一樣……雖然我甚至不確定我們算不算是開始了。
但不管怎麼說,這是我第一次明白喜歡的感覺,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在意一個異性,還敢爲她拼命、敢對她說出喜歡這個字眼。
我們倆一路走了十幾分鍾,居然沒說一句話,我們挨的很近,卻沒敢拉手。這讓我越發的感到侷促不安。最後,我悄悄把手伸過去,試探着接觸她的手掌,她沒有任何反抗,我纔敢把那隻手握在自己的掌中,這時候,她忽然低聲說:“我還以爲你一路都不敢牽我手呢……”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
沈秋顏說:“反正你就是慫……”
我說:“我不是……”
她說:“你就是,慫蛋一個,就知道胡鬧!”
我說:“誰說的,你纔是胡鬧,跑去警察局頂什麼罪,你擔當的起麼,真是的,瘋女人。”
回想起來,當時街上的人一定覺得很奇怪,一對情侶牽着手在大街上鬥嘴……
等我意識到我們倆在鬥嘴的時候,我趕緊岔開話題,說:“好啦……到底是怎麼回事,鬍子他們居然去報案,是不是不想在道上混了。”
沈秋顏說:“報案的不是鬍子,也不是鬍子的小弟,他們沒那麼傻。我們這羣人,出了事怎麼可能找警察呢……其實是這樣,鬍子昨天一直硬撐着和他們跑出去,結果半路在出租車上因爲失血過多加上腦震盪暈過去了,那幫人慌了神,把人拉去醫院。”
“結果這幫蠢材不敢拉去校醫院,直接拉去市立醫院,那裡的醫生剛一邊治療一邊就對他們起了疑心,而且,大概因爲鬍子的刀傷比較多比較密吧……”
我不禁插嘴說了一句:“那還不是你乾的……”
“聽我說完!”沈秋顏說,“你記住,以後我說話的時候你不許耍貧嘴,否則我掐死你。”
我說:“哦哦……”
沈秋顏繼續說:“醫生大概是起了疑心吧,一開始問他們要不要找警察,那些人說不用,但醫生還是不放心,一直拖到第二天一大早,還是報案了,之後就這麼着了。”
我說:“你知道的好清楚。”
沈秋顏說:“姓李的進去幫我說話,就一直在和警察聊這個事情,我就坐在邊上聽。”
我知道她說的姓李的應該是她那個所謂的“叔叔”,也就是她爸爸的“合作伙伴”又或者“同事”、“員工”之類的。
我不禁說:“他進去,喝杯茶,聊幾句天,就把你解救出來了,我衝進去自首,都沒人搭理我,呵呵……有錢和沒錢就是不一樣……”
沈秋顏說:“他除了有錢什麼都沒有,不需要理他。”
我說:“但不管怎麼說,他能救你,我不能。”
沈秋顏哼了一聲,說:“你再說這種話我生氣了,不要拿你跟他做比較,這世界上的人類都不能拿來和他那種東西做比較,他就是個畜生,以後你再提到他,可以叫他李畜生或者行李的王八蛋,知道麼。”
我說:“行,行……”
沈秋顏沒有再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我忽然又有些不安,或許每個剛剛開始戀愛的,尤其是剛剛開始初戀的人,都很容易有這樣和那樣的不安,我說:“我想問一句,我們以後,算是在一起了麼,你現在是我女朋友,對不對
。”
沈秋顏轉過臉來,說:“我怎麼知道,你又沒向我表白。”
我說:“啊?怎麼,我怎麼沒向你表白了,我不是都說了嗎,昨晚,你還說等你答案,到現在你也沒告訴我啊。”
沈秋顏說:“你昨晚說的是你要保護我,那我同意了啊,可以聘你當我保鏢,工資你說怎麼算吧。”
我一下子無語了,呆呆的看着沈秋顏,回想起來,我在這方面還真不是特別開竅,大概如果不是這樣,我可能會更早一點明白自己的心意。
沈秋顏說:“你傻愣愣的看着我幹嘛,又慫又笨,還要我教你該做什麼嗎?你不是重點班出來的嗎?電視沒看過難道小說還沒看過?這麼不會說話,我真是越來越討厭你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可是話到了嘴邊居然有些緊張起來,憋了半天最後居然就低低的憋出“喜歡你”三個字來。
沈秋顏眼睛一翻,說:“算了,我不逼你了,sb。”
我說:“總之,你知道那個意思就是了,我的意思就是我肯定會一直陪着你一直保護你,決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就是這個意思……我……”
“好啦,越解釋越亂。”沈秋顏說,“也許你是對的,這種事情只要互相知道就好了,不用弄得那麼矯情。”
我說:“那你是答應了……”
沈秋顏微笑了一下,說:“你真傻,如果我不答應你,就不會讓你牽我的手,如果我不答應你,就不會跟那個人說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是壞,但是我不會用感情去騙人。”
我有點欣喜若狂,但是還是強烈抑制住自己內心的那種狂喜,我估計如果我完全不加抑制的話我現在會做出一點兒出格的事情來,比如說在馬路上跑一圈打個滾什麼,或許有人看到這裡覺得當時的我心智還不成熟,或許是吧,又或許只有有過類似經歷的人才能理解我當時那種奇葩的心態。
我和沈秋顏牽着手回了學校,我還有點兒一瘸一拐,雖然我知道這影響了她的步伐,但她始終沒有藉故放開我。
當我們倆牽着手走進教室的時候,原本喧鬧的班上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用各種詫異的目光望向我們,說實話,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被他們盯得發毛,但今天我就算還有些尷尬,也絕不能表現出慫包的樣子來,我大方的把沈秋顏送回到她的座位上,然後自己跨步往後走,儘量掩飾自己腳傷導致的走路奇怪姿勢。
我在後排坐下的時候,腳腕又傳來一陣陣的劇痛,我想這大概就是裝逼的後果,不過,當時的我心裡很開心,一種奇怪的充實感。
我和沈秋顏,在之後的幾天裡幾乎形影不離,那段日子的快樂我至今沒有辦法用預言去描述,雖然只是短短三天的平靜而已……
這三天我什麼都沒有考慮、鬍子、虞南、還有那個至今在調查我是什麼樣的人的劉老師,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與我無關,直到週末,黑色的奔馳再次停在我們學校門口
。
那天,我照例和沈秋顏一起走出校門,卻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輛奔馳,還有奔馳上下來的人。
那人就站在我們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沈秋顏拉着我想要走,他卻上前來擋在我們面前。
沈秋顏說:“你神經病麼,幹什麼,滾。”
那人冷冷的說:“我今天不找你。”
我們都愣了一下,那姓李的男人又死死盯着我,說:“今天我有話跟你說。不介意到旁邊談談吧?”
沈秋顏一扯我的手臂,說:“別去,理他幹嘛。”
這一次我卻輕輕推開沈秋顏的手,說:“沒事,既然是要找我談幾句,那就讓他快點兒說吧。”
我清楚的看到那男人嘴角勾了勾,我便隨着他向一旁的林蔭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