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繪聲繪色的描述着外面的情況,說到激動處口水都噴出來了。
九娘神色微微變了變,然後撫着桌子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朝芸娘和丁氏笑了笑,道:“走,咱們也去門口看看這瘋癲老道是如何裝瘋賣傻、撒潑耍無賴的,嘖嘖,那麼多人在那兒他都不害怕。”
湊熱鬧這種事情丁氏最喜歡,明日飯後跟人閒聊時又多了一份談資,不用九娘說她也要出去看的,於是便興沖沖的跟在九娘身後。
芸娘則是不放心九娘,便也跟了上去,挽着九孃的手臂,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瘋癲老頭子有什麼好看的?你懷着身孕呢,小心些,別湊到前面去看。別看那老道佝僂着背,可發起瘋來還是很厲害的,萬一被他傷到了太不值當。”
丁氏便笑着道:“芸娘,你也太看得起那瘋癲老道了,東陽在門口呢,而且還有那麼多弟兄也在,個個都武藝高強,就算那老道發起狂來能長出三頭六臂,也不是東陽他們的對手,絕對不會傷不到九娘分毫的。”
丁氏說罷,瞅了瞅九孃的肚子,又笑着道:“有身孕而已,沒必要這麼緊張。我當初懷我兩個兒子時,頂這個大肚子還得下地去幹活兒呢,家裡田裡哪樣兒活不得做啊,我少操勞半分都不行。都說生孩子辛苦,可我生我那兩個兒子時卻十分容易,六婆來給我接的生,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她。她讓我用力,我那會兒憋着一口氣,可還沒等我用力呢,孩子就已經出來了,都沒怎麼感覺到疼……”
九娘挑着眉看了看丁氏,笑道:“沒受罪是好事。”
別說是在古代,就算是在醫學技術先進的現代,生孩子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所以,生孩子就等於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的說法,一點也不誇張。
九娘只要想到自己這副身體才十六歲就要生孩子,她心裡就十分緊張,甚至是害怕。十六歲,身體機能還不夠成熟,放在現代那就是早孕早育,生育的危險性更大些。
雖然說九娘是穿越過來了,但是也不可能是不死之身吧?
萬一她死了,楚東陽會怎麼樣?
這樣的事情,九娘想也不敢想。
丁氏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對九娘道:“所以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該咋樣就咋樣,只要不摔倒就沒事兒。”
九娘笑了笑,沒有作聲。
適當的運動對孕婦有一定的好處,可也不是像丁氏說的這般只要不摔倒都沒事,若是太勞累了,超過了身體的負荷,那會嚴重影響到胎兒的。
芸娘無奈的瞥了丁氏一眼,嘆氣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小心些總沒錯。”
九娘便一邊手挽住一個,笑着道:“我們遠遠的看,不靠到前面去。聽說那瘋癲老道滿身穢物,髒兮兮的,指不定身上藏了許多蝨子呢!兩個月前他來咱們村時,穿着打扮還算是整齊乾淨,可轉眼就成了這副模樣,說不定是生了什麼重病,才變得這般瘋癲的。咱們還是別靠得太近,萬一有什麼傳染的病就麻煩了。”
九娘說完,丁氏和芸娘便都一臉緊張的看向九娘,急聲問:“那瘋癲老道真的有病嗎?九娘,依你看會是啥病?之前他成日在曬穀場,我們好幾次都從他身邊走過,萬一……”
九娘安撫的握住她們倆的手,道:“我只是說有可能,而不是一定。反正謹慎些總是不會錯的。”
丁氏臉色有些白,她拍着胸口道:“九娘,聽你這麼一說,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擔心得緊。萬一他真是個有病的,傳染給咱們……哎喲我的娘誒,家裡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呢,可咋辦吶!”
九娘愣了一愣,側着臉朝丁氏看去,見她一副害怕極了的模樣,便握緊了些她的手,笑着道:“二嫂,你這是怎麼了?我方纔就隨口說說罷了,將你嚇着了?”
芸娘臉色也不太好,她沒好氣的捏了九孃的手臂一下,道:“九娘,你方纔真是將我嚇壞了。我白天才從那瘋癲老道身邊經過,距離他兩三步遠,他還衝我笑來着,現在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九娘臉上帶着歉意的笑看向她們倆個,心裡暗暗後悔自己不應該這麼說,讓她們緊張成這副樣子。
“兩位嫂子,我道歉!剛纔我是胡說的,你們千萬別當真。”九娘一手拉住一個,道:“走吧,咱們過去看看。”
芸娘和丁氏同時呼了一口氣,臉色漸漸和緩一些了,三個人才手挽着手往大門口走去。
……
楚東陽抱着手臂倚在大門的一側,神色淡漠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頭子,沉聲道:“我今日高興,不想見血,你識相的便立即離開,走得越遠越好,別再我面前裝瘋賣傻,否則……哼,雙手沾滿血的人,也不在乎多你一個。”
那老頭子正在地上滾來滾去,嘴來還發出“嗷嗷”的聲音,聽到楚東陽這話,身體猛然一滯,然後又繼續嗷叫着打滾。
楚東陽眸色一沉,聲音冷厲的道:“看來你真是找死!”
然後朝跟在他身後的大黑小黑打了個手勢,兩條大黑狗便立即衝了出去,各咬住那老頭子的兩邊肩膀。
大黑小黑牙齒尖銳,個頭大,力氣也大,咬住那老頭子的肩膀,便生生將他拖拽着往夜色裡去了。
旁邊有來看熱鬧的村民,看到這場面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
三嬸這會兒還沒有回去,坐在門口的一顆石頭上嗑瓜子,語氣尖酸的道:“嘖嘖嘖,這麼多人欺負一個瘋癲的老頭子,現在竟還讓兩條狗將人咬死拖出去……真是太殘忍了!”
楚東陽壓了壓眉心,目光凜冽的朝三嬸看了一眼,抿着脣沒有說話。
旁邊的楊德便譏諷的看了三嬸一眼,道:“三嬸方纔一定是沒帶耳朵吧?這人是瘋子,滿嘴胡言亂語,還咒咱們村大禍將至……三嬸是不是覺得自己大禍臨頭了,所以才覺得被那老頭子詛咒也沒關係?”
三嬸老臉一下紅一下黑,狠狠的朝楊德“呸”了一聲,本打算將手裡的瓜子朝楊德的臉砸去,可想着這麼一大把還能嗑好久便捨不得,於是從地上抓了一把泥沙往楊德扔過去,嘴上罵道:“你這臭小子,恁的這般沒大沒小。我好歹是你的三嬸,有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嗎?真是反了天了!天若是下雨打雷,第一個劈的就是你這種人!沒教養的東西……”
三嬸嘴巴厲害,這是整個杏花村的人都知道的。楊德被她指着鼻子罵,一開始還能對上幾句,可沒一會兒便被罵得臉紅脖子粗,卻還不了嘴了,心裡便開始後悔方纔不應該接她的話茬。
旁邊圍觀的人只是同情的看着楊德,又對三嬸露出鄙夷之色,可到底是沒有人敢站出來說句話,因爲怕被三嬸一併罵了。
恰在這時,丁氏跟九娘她們三個人過來了,隔着遠遠的便聽到三嬸尖銳的聲音,那些罵人的話十分難聽。
她們三人同時愣住,不明所以的朝門口看去。
九娘用手肘碰了碰丁氏的手臂,道:“二嫂,那不是楊德大哥嗎?”
不是瘋癲老道在門口鬧事的嗎,現在怎麼成了三嬸在這裡對着楊德撒潑?
丁氏看到三嬸是在罵自家男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甩開九孃的手便朝大門口衝去,雙眼冒着兇光,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而丁氏確實也挺彪悍的,不僅是嘴巴厲害,脾氣火爆,力氣也挺大的。
“你一邊兒待着!”丁氏衝過去,先是一把將自家男人推到一邊去,然後一把拽住三嬸的手臂,怒氣衝衝的道:“我家楊德跟你有什麼仇什麼怨,你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指着他的鼻子罵!就算楊德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也輪不到你這老孃們兒來教訓。走,有啥恩怨跟我算!要罵戰還是幹仗,咱們倆找個清靜寬敞的地方來,我都不怕你!”
三嬸個子瘦瘦高高的,丁氏卻比較壯,單從身材上就輸了丁氏一籌。丁氏力氣也大,抓住三嬸的手臂,三嬸使勁兒掙扎都掙不脫,便發瘋的“嗷嗷”叫着去撓丁氏的臉。
女人之間打架基本都是撓臉、扯頭髮、撕衣裳,丁氏深諳此道,並且一直佔上風。
在三嬸撓丁氏的臉時,丁氏便率先用力的扯住三嬸的頭髮,一點也沒有“三嬸是長輩”的顧忌,出手毫不留情,力氣大的恨不得將三嬸的頭皮一併扯下來。
“丁氏,你這殺千刀的,竟敢扯老孃的頭髮,你等着,老孃回家拿菜刀便將你手都給剁掉!你還不快放手?我叫你放手!”三嬸邊大聲痛嚎邊罵。
丁氏不但沒有放手,反而扯得更加用力了,喘着粗氣道:“你這老貨,罵完我家楊德又來罵我!呸!我今兒便讓你知道,不是什麼人都任由你罵的。你最好閉上你的臭嘴,再罵一句,我便將你嘴巴都撕爛!我纔不管你是不是長輩呢!想要當長輩就要有點長輩的樣子,成日罵完這個罵那個,還想讓別人尊你敬你?我呸!晚上睡覺枕頭墊高一點,做你的美夢去吧!”
“丁氏你這缺心子爛肝的,你快放手……”三嬸又氣又痛,雙手捂着頭,拔高聲音大聲喊:“救命!來人吶,殺人啦!丁氏這臭婆娘瘋了——”
楊德擔心丁氏下手沒輕沒重鬧出大事兒,便立刻跟了上去。
“這丁氏,怎麼這般潑辣?”村裡的其他人小聲議論着,便也紛紛跟了上去。
九娘和芸娘看得眼睛的直了,擔憂的朝丁氏離開的方向看去。
“九娘,二嫂不會真的瘋了吧?”芸娘咬了咬發白的脣瓣,擔心的對九娘道。
九娘輕輕的搖頭,道:“剛纔她還好好的,應該不是真的瘋了,只是想給三嬸一個教訓而已吧?”
可方纔丁氏下手的力道可不輕,分明是想讓三嬸脫一層皮的節奏啊!
芸娘緊皺着眉頭嘆氣道:“二嫂也真是的,三嬸怎麼樣也是長輩,她怎麼能對長輩動手?這要是傳出去了,她會被人罵的……”
九娘心想,這事兒瞞不了,估計明早所有人都知道丁氏毆打長輩之事了。剛纔大家都在這裡看着呢!而且三嬸嚎得這麼大聲,別說是杏花村了,恐怕隔壁村子的人都聽到了。
“楊德大哥在後面跟着,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兒的吧!”九娘抿了抿脣,低聲道。
楚東陽回頭看到九娘走出來了,便輕輕蹙了一下眉,朝她走過來,低聲道:“不是讓你在裡面嗎,怎麼出來了?”
“聽着外面似是很熱鬧,便跟兩位嫂子一塊兒出來了。”九娘淡淡的笑了笑,擡眼瞥見角落裡蹲在一個人,眯着眼睛仔細看了看,便拉了拉芸孃的衣袖,道:“嫂子你看,蹲在角落裡的那人,是不是楊進大哥?”
芸娘聞言便朝角落看去,等看清了那人的確是楊進後,咬牙切齒的道:“這臭男人,又醉成狗了!”
說罷,便氣沖沖的朝楊進而去,走近了便一把揪住楊進的耳朵,用力擰了兩下,聽到楊進“哎喲”的喊疼,並且求饒了,芸娘才放手,低罵道:“你看你喝成什麼樣兒了?明兒還得起早去田裡收割,你醉成這副模樣,還怎麼去幹活兒?”
楊進搓了搓耳朵,嘿嘿的憨笑了兩聲,伸手將芸娘摟住,並靠到她身上,將自己的一半重心都移到她身上,臉貼在她的耳邊,喘息間滿是燻人的酒氣,他大舌根的道:“怎麼不能幹活兒了?你少瞧不起人!你且等着,等着看我今晚能不能幹……哼!且有你哭着求饒的時候呢!”
楊進又吐了一口酒氣,心想:今晚一定要賣力啊,老子也想當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