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潭跟自家主子蹲在路邊一棵揚柳樹下,一人咬着一串烤肉,每人手上還抓着五串,兩人被辣得直吸冷氣,眼睛卻一直盯着不遠處的小吃攤兒。
那小吃攤兒正是郭氏的烤串攤兒。
那名中年男子狠狠的將郭氏打了一頓,郭氏跌倒在地上,渾身疼得爬都爬不起來。
“你這王八蛋,挨千刀的,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爲何要打我,我定要報官,讓官差大人抓你這畜生去蹲大獄……救命啊!沒王法啦,當街打殺人啊——”她一邊揮打着手嗷嗷的叫罵着,一邊朝周圍的人呼救。
圍觀的人倒是不少,可站出來幫忙的卻一個也沒有,只是在一旁看着郭氏捱打
。
“呸!睜大你的眼睛仔細瞧瞧爺是誰,還敢報官抓我?哼,只怕報了官,被抓去蹲大獄的人是你!爺來吃你的烤肉串兒是看得起你,你這婆娘還給臉不要臉,那就別怪爺不客氣了!”那名中年男子將郭氏打倒在地上,仍不覺得解氣,這會兒嘴裡邊罵着難聽的話,邊用腳踹着郭氏。
旁邊圍觀的人臉上並沒有太多同情或可憐的表情,大多都帶着一絲看熱鬧的興奮。
其他幾個小吃攤兒的夥計也帶着幾分幸災樂禍的表情在看,不時還掩着嘴小聲議論起來:“這娘們兒嘴兒也忒厲害了些……這人可是縣衙大人的大舅子,便是報了官他哪裡會怕的?也只有這娘兒們吃虧的份兒,偏生她還不知道服軟認錯,再這麼下去,被打死都有可能……”
旁邊便又有人附和這點頭,然後捂着嘴兒小聲道:“可不是麼?縣衙大人的大舅子可是出了名的橫行霸道,官府的人也偏幫他……小年夜那日,發生在東街口那事兒,你們可聽說了?就是這縣衙大人的大舅子叫了幾個人,將一個賣糖果的小哥兒狠狠的打了一頓,被人擡去醫館,醫館的大夫連連擺手,連藥都沒開,只讓擡回家準備後事……前日聽說那小哥兒回家第二日便熬不住去了,唉,眼瞅着沒兩日就過年了,卻硬是熬不過幾天……”
“那賣糖果的小哥兒也忒可憐了些,想掙點銀子過個年,偏生遇到這縣衙大人的大舅哥,吃了他的糖果不給銀子也就罷了,竟還讓小哥兒稱幾斤讓他帶回家去……小哥也就爭了幾句,便被打得命都沒了。嘖嘖嘖,這孃兒還不趕快認錯,只怕見不到初二的太陽了!”
“……”
圍觀的人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這些話傳到縣衙大人大舅子的耳朵裡,他並不覺得生氣,微微擡着下巴,用睥睨的眼神盯着被自己打倒在地上的女人,一臉狂傲不可一世的表情。
他就是要讓人知道,在這桃源鎮,膽敢招惹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哼!這個瞎了眼的臭婆娘,竟敢招惹自己,他便讓她看看招惹自己的下場!
這麼想着,他下腳的力氣便又加大了幾分,踹得郭氏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丁氏拉着劉氏躲開了,可她們並沒有走遠,只是躲到了人羣后,這會兒聽到郭氏被打得嗷嗷叫,幾個人只敢偷偷看,卻也不敢上去幫忙
。
劉氏一臉的擔心,拽着丁氏的手,道:“那位縣衙大人的大舅子好像只有一個人,咱們這麼多人衝過去,料他也不敢拿咱們怎麼樣!咱們衝過去,帶着郭氏就跑,他即便追也追不到咱們,想叫人,一時半會兒也叫不來……”
“大嫂,你瘋了吧?”丁氏聽了劉氏這話,嚇得臉一白,跟身邊幾個小媳婦兒一塊兒死死拽着劉氏不鬆手,她壓低聲音道:“郭氏以前是怎麼對咱們的,大嫂不會忘了吧?她那嘴巴又臭又賤,以前沒少罵咱們呢!照我說,她現在就是被打死,也是活該!”
旁邊一名小媳婦兒也點着頭道:“就是!郭氏那張嘴,得理不饒人,跟她婆婆李氏是一個樣兒的,不光欺負咱們,也欺負九娘。現在她家落魄了,還敢這麼張狂,遇到個橫的,不打她打誰?再說了,那人可是縣衙大人的大舅子,咱們可招惹不起,免得惹禍上身,我還想過個好年呢!”
“可是……”劉氏張了張嘴,便被丁氏用力拖拽着往前面去,道:“沒什麼可是的,咱們今晚上是出來玩耍的,可不是來惹禍的。走走走,那邊很多人、很熱鬧,咱們去那邊看看有啥好玩的……”
劉氏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得任由着她們拖着離開了。
……
“主子,再讓他這麼打下去,只怕她命都沒了。”清潭嚼着烤肉,含糊不清的道:“咱們是不是該出手攔一攔了?”
那名身材高壯的錦衣男子慢條斯理的將手上捏着的烤串咬完,呼了幾口熱辣之氣,這才語氣冷漠的道:“沒事兒,再讓他打一會兒,打得嚴重些,咱們纔有理由將人送過去。”
清潭嘴角抽了抽,然後歪着腦袋邊咬着烤串兒邊道:“咱們下藥的話,乾脆將劑量下得猛一些,將‘絕殺’那些人放倒個三天三夜,等咱們回去了,他們再想追也追不了了。”
“聽說有個自稱是神醫的,之前跟他們住在一塊兒,若是有他在,咱們的計劃就沒有那麼容易施行了。”錦衣男子說着,擡眼掃了前面一眼,眸色一沉,下一瞬,便將手上的竹籤子彈射了出去
。
竹籤子便像一支離弦的箭一般飛射了出去,恰好打在那名中年男子的手上。
“啊啊啊——”
伴隨着一聲慘叫,衆人愣了一愣,朝那人看去,只見竹籤打穿了他的手,鮮紅的血止不住的流。
縣衙大人的大舅子被人用竹籤子打穿了手!
誰膽子這麼大!
圍觀的衆人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不時還四下張望,想要將放“暗器”之人找出來。
“孃的,誰傷了老子,有種站出來!”縣衙大人的大舅子抱着受傷的手,鐵青着臉吼了一嗓子,站的離他近的那些人被嚇得後退了幾步。
等了一會兒,也沒看到人站出來。
“躲在背後放暗箭,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就站出來,跟老子光明正大的打一架!”他繼續吼。
又等了一會兒,卻還是沒有人理他。
郭氏此時已經暈了過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真他孃的晦氣!以後別讓老子再看見你這臭婆娘擺攤賣烤串兒,否則見你一次便打你一次!”縣衙大人的大舅子瞥了地上的郭氏一眼,咬着牙又踹了一腳過去,這才罵罵咧咧的走了。
鬧事的人走了,圍觀的人見沒什麼熱鬧可看了,這才慢慢散了。
清潭等那些人都散去了,這才拍拍屁股起身,對自家主子道:“主子,那我現在便將人扛去杏花村。”
錦衣男子綱要點頭,便看到一人朝他們跑了過來。
這人他見過,是之前在杏花村救下的,是鳳閣的手下之一,可現在卻爲他賣命。
“主子!”那人來到錦衣男子身邊,恭敬的低下頭來,道:“有人突襲楚東陽家了。”
錦衣男子愣了愣,朝清潭看去,問:“那些人不是你安排的吧?”
清潭眼底閃過一絲茫然,隨即搖搖頭,道:“一切全聽從主子安排,清潭並不敢擅自行動
。”
既如此,那便是還有其他人想打楚東陽妻兒的主意。
錦衣男子眸色一沉,冷聲道:“不能讓他們搶了先,壞了咱們的事兒。封九娘,我要定了!”
清潭道:“主子,那咱們現在便趕去杏花村吧,趁着那些人還沒有得手,咱們還可以來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那些人將‘絕殺’的人牽制住,咱們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講封九娘帶走!”
錦衣男子點點頭,瞥了一眼躺在地上不動的郭氏,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
九娘抱着兒子躲在房間裡,突然聽見響起一聲響亮的口哨聲,她心猛然一揪,本能的抱緊兒子。
下一瞬,便聽見外面發出“轟隆”的一聲炸響,九娘能感覺到房子在晃動。
這是在放炸藥!方纔那聲口哨,便是殷漓向九娘發暗號。
小傢伙就算被孃親緊緊抱在懷裡,可突然聽到這巨大的炸響聲,還是被嚇得不輕,愣了一會兒,便扯着嗓子哭了起來。
九娘一邊親着兒子的臉一邊低聲哄,小傢伙剛剛安靜下來,便又響起第二聲炸響。
小傢伙又被嚇得打了個激靈,哭得越發大聲了。
九娘又是心疼兒子,又是擔心外面的情況,她看了看房樑的某個位置,知道那裡隱着一名“絕殺”的弟兄,猶豫了一下,便道:“去看看外面什麼情況,看看咱們的人可有被炸傷的……”
九娘話音落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聽到房樑上傳來動靜。
九娘愣了一下,心說這些人壓根不聽她使喚啊!
她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便聽見上面傳來一個冷靜沉穩的聲音:“嫂子,我們所有人的任務便是保護你和承兒
。”
只要嫂子跟承兒平安無事就行,其他人傷了或是死了,現下都無暇顧及。
九娘又愣了一會兒,沉默着抱着兒子在牀邊坐着。
又炸了幾次過後,便看到殷漓一瘸一拐走進裡屋,身上雖掛了彩,臉上卻掛着興奮的笑,他看着九娘道:“九娘,你那個秘密武器可真是厲害,一會兒的功夫便將那些人都炸完了……”
九娘看見殷漓進來,便連忙抱着兒子起身迎過去,急聲問:“咱們的弟兄可有受傷的?”
在看到殷漓身上掛彩之時,九孃的心便沉了下來,也猜到弟兄們肯定免不了受傷,說不定還會丟了命……
殷漓卻聳聳肩,道:“咱‘絕殺’的弟兄不過是皮外傷,不用抹藥都行,可那些人不是被砍死就是被炸死了。唔,不過幸好留了幾個活口,等着審問……”
殷漓的話音還沒有落,外面便又傳來的打鬥的聲音。
殷漓吸了一口冷氣,皺着眉疑惑的道:“那些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怎還能打起來?難道還有第二批人?”
“方纔放了那麼多炸藥,響聲震天,這會兒又是夜裡,到處都很安靜,別說在周圍,只怕方圓十里內都能聽到炸響……”九娘也緊皺着眉頭,若有所思的道:“那些人若是聽到動靜,應該不會再來的,他們難道不怕被炸死麼?”
殷漓苦笑了一聲,道:“若是再來一批人,只怕咱們沒法應付了……那炸藥,剩下沒多少了。”
九娘臉色一變,腦門一陣冷汗。
之前製出的炸藥數量不少,可雷軻他們進京時帶走了一大部分,木匠房那口大木箱裡確實沒有多少炸藥……
九娘想到木匠房裡還有不少弓弩,想說讓幾名弟兄拿弓弩佔領制高點,就像現代戰爭中狙擊手一樣……
可她還沒說話,窗戶便被人打破,兩個黑影從窗口躍了進來,直朝九孃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