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雪驚叫一聲，伸手攀住門框，可還是被李青捏住腳踝拖進了屋子裡。
李青回手帶上房門，狠狠喘了一口氣。
喬雪一骨碌身子爬起來，眸光在屋子裡輕輕一掃，只見得客廳的窗子打開着，自己丟失的那把鑰匙此刻正安安靜靜的躺在沙發前的茶几上。
“我現在很累。”李青兩手下壓，“我們可不可以暫時放棄爭執，給彼此一點兒時間歇歇？”
“你怎麼知道我家在這裡？”喬雪寒聲問道，沒穿鞋子的那隻精緻小腳已經在無意間踩花了她最愛的羊毛地毯。
“怎麼？你還真覺得掉進海里會把我淹死？”李青嗤笑了一聲，“我就藏在那輛卡車的車廂中，搭了一路的順風車到這裡。親眼看着你上樓，親眼看到樓道的聲控燈一直亮到八樓，再加之這層樓只有這一間屋子沒有開燈，你說我還能怎麼知道這裡是你家呢？”
喬雪輕輕吸了一口氣，向後挪了半步：“滾出去。”
“不走。”李青搖了下頭，“我今晚要在你家留宿，你讓我洗個澡，睡客房就好。”
“我家不歡迎你。”
“我開門放你進來，講點兒良心好不好？”
“你不信我半夜殺了你？”
李青滿不在乎：“呵呵，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喬雪低低的問道：“你要什麼？”
李青打了個哈欠：“說實話，我就是很累，實在是太累了。與其回到醫院整夜提心吊膽，不得安寧，還不如找個清淨地方美美的睡上一覺。我們保持一夜的安靜，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好不好？”
他這一番話當真是說到了喬雪的心裡，縱然心下扔在懷疑李青圖謀不軌，但卻是情不自禁的輕輕點了下頭：“只有這一晚。”
李青身子一鬆，衝着喬雪咧嘴一笑：“當然，我讓你先用浴室。”
“你先去。”
“好，借你家毛巾用一用。”李青點了下頭，轉身走向浴室。
喬雪盯着他那副絲毫不拿自己當做外人的模樣，又不由得滿心慍惱。她真恨不得趁着李青在浴室洗澡的工夫拎一把機關槍將他幹掉，但轉念一想，一個裸男死在自家浴室裡又實在是有點兒噁心。
“今晚便宜了你。”喬雪嘀咕了一聲，轉身走到電話機邊，猶豫了好一會兒纔拿起了話筒，撥了周文昊的手機號碼。
不多時電話接通，從話筒中傳來周文昊略顯詫異的聲音：“你在家裡？”
“對，我剛剛回家。”
“尼克怎麼樣？”
“他死了。”喬雪沉聲道，“死在了李青手裡，我沒能阻攔下來。”
電話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纔再度響起周文昊低沉的嗓音。
“我剛剛接到了南里大橋那邊的事故報告，正打算派人過去。”周文昊聲音中夾雜着絲絲惱意，“李青現在在哪裡？”
喬雪情不自禁的向着浴室瞥了一眼，穩了穩心神回答：“不知道。”
“尼克被殺，是我們的重大損失。現在臨港的情況越來越複雜，李青已經徹底脫離了掌控
。”
喬雪原本想說“他本來就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但她不想在這種時候同周文昊爭論，所以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已經在督察廳了。”周文昊再度開口，“你快點兒趕過來，我們商量一下對策。”
喬雪沉吟片刻，啓口道：“明天吧，我今晚很累了。”
“什麼？明天？”周文昊驚叫了一聲，“每一秒都有可能出變故，你竟然說要等到明天？”
喬雪有些後悔給周文昊打電話了，她沉默了一會兒，又重複了一遍：“我現在很累。”
周文昊長吁一口氣：“好吧，我明早等你。”
“嗯，那就這樣吧。”
“小雪。”喬雪正要掛電話的時候，周文昊突然喚了一聲，語氣也柔和下來，“你受傷了麼？”
“沒有。”
“嗯，那你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我挺擔心你的。”
“照顧好你自己吧。”喬雪隨口說着，掛斷了通話。
放下話筒，喬雪如蒙大赦一般，毫不猶豫的拔掉了話機電源，身體緩緩鬆懈下來。不知從何時起，給周文昊打電話竟然也成了一種負擔。
此刻的喬雪還沒有意識到，這是她同周文昊之間的最後一次通話，剛剛的一番冷言冷語，竟然會成爲兩人間最後的道別。
喬雪靜靜的坐在那裡，發了好一會兒呆。
直到浴室傳來開門聲響，裹着浴巾的李青從中走出來，仰頭輕嘆一聲：“啊，好舒服。”
喬雪扭頭橫了李青一眼，沒有說話。
李青伸手向後指了指：“我剛剛洗了衣服，在你家晾一晾，明早走的時候還要穿。”
“拿到你自己屋子裡晾，否則我會當垃圾扔掉。”
“好吧。”李青聳了下肩膀，轉身將脫完水還有些潮溼的衣服扯了，向着客廳另一邊的客房走去。
在經過喬雪身邊時，李青忽然頓下身來瞄了她一眼：“我洗澡的時候...你沒偷看吧？”
喬雪嬌軀一滯，張了張小嘴，氣得說不出話，只是惡狠狠的瞪着面前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
“哦，那我就放心了。”李青點了下頭，“我去睡覺，晚安。”
話音落下，李青還真就大搖大擺的進了客房，關嚴房門。
一股深深的無奈感自心頭涌起，喬雪這一瞬間竟然不知該如何對待李青。這個傢伙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
無論如何，至少在這一夜，兩個被生活瑣事攪得疲憊不堪的人相安無事，都沒有主動去找對方的麻煩...
周文昊坐在辦公桌後，目光盯住面前的手機屏幕，直到它徹底變黑。
咚咚咚！
“進來。”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謝洪波一直走到桌前，敬了個禮：“廳長。”
“來了。”周文昊擡起頭，“這麼晚了還讓你趕回來，辛苦了。”
“沒關係，恰好今晚失眠。”謝洪波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廳長，請交代任務。”
周文昊輕輕眨了下眼：“聽說了剛剛發生在南里大橋的車禍麼
？”
謝洪波點了點頭：“聽說了。”
“尼克被李青殺掉了。”周文昊低聲道，“現在李青已經不知所蹤，只留下一堆爛攤子給我們處理。”
“喬警司...”
“她正在家裡休養，情緒有些低落。”周文昊一句話敷衍過去，“你派人去南里大橋看一看，將尼克的屍體打撈上來。”
停頓了一下，周文昊繼續說道：“至於你，去一趟港北市醫院，抓捕李青歸案。”
謝洪波眼底悄然掠過詫異之色：“廳長，你剛剛不還說李青已經不知所蹤了麼？”
“對。”周文昊點了下頭，“既然李青有意同我們爲敵，那我們也不妨將他那點兒小伎倆揭露給媒體看。他想詐病來明哲保身，我就偏偏不讓他得逞。”
謝洪波盯着周文昊，忽然覺得面前這位廳長大人似乎有點兒小孩子氣。你即便向媒體揭露了李青此刻不在醫院，甚至是李青一直都在詐病，這又有什麼意義呢？齊寬尚還在羈押室，你連齊家都顧及不過來，還有餘力對李家出手不成？
李青睚眥必報，你一方面爲他的仇敵提供庇護，另一方面又想同他合作，簡直就是一樁笑話。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大抵不過如此。
“幸好...”謝洪波心下默默唸道，表面上卻是輕輕點了下頭。
“是。”
“嗯，去做吧。”周文昊沉聲說道。
謝洪波敬了個禮，轉身離開辦公室。在他出門的那一瞬間，周文昊忽然開口問道：“聽說你是謝家人？”
身子微微一僵，謝洪波轉身一臉茫然的看着周文昊陰晴不定的神色。
周文昊笑道：“隨口一問。”
謝洪波點頭：“是。”
“謝家人對臨港局勢如何看？”
“報告廳長，我不清楚。”
周文昊緊接着又問：“謝家主不打算插手麼？”
“報告廳長，我不清楚。”
緊緊盯了一會兒謝洪波，周文昊輕輕嘆了口氣，擺擺手：“算了你去忙吧。”
“是。”謝洪波轉身出去，帶上了房門。
他沿着走廊一路往前走，在經過警衛處的時候，沉聲吩咐道：“所有人集合，有緊急任務執行。”
正在值夜班的警衛處處長鬍啓猛地站起身，瞪圓了眼睛：“謝處，你說什麼？”
縱然胡啓的級別比謝洪波整整低了一級，可他終歸是警衛處處長，負責維持臨港督察廳的保衛工作，並不在謝洪波的調動權限之內。無論謝洪波有多高的級別，多深厚的背景，他也只能在自己的稽查行動處呼風喚雨。
“要出任務。”謝洪波湊近了胡啓，壓低了聲音說道，“帶上你的人，同我走。”
“謝處，這是你們稽查行動處的事情啊。”胡啓顯然是一臉懵逼，“我這裡是警衛處，只有正職廳長能夠調動，你搞錯了吧？”
“事態緊急，只能從你們這裡抽調人手。”謝洪波盯住面前的警衛處長鬍啓，“你跟不跟我走？”
胡啓一臉正色：“對不起，除非有廳長命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