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猛子抻頭瞅了瞅兩邊昂然站立的幾十名保鏢,憂心忡忡的叫道。
“瞅瞅你這副德性。”錢黎明沒好氣的嘟嚷了一聲,“這都是土匪山寨裡的把戲,給老子下馬威看呢,你慌什麼慌?”
“哦。”猛子點頭,“老闆,我還是覺得不踏實,他要是應留咱倆,一個都走不掉啊。”
“艹,借他幾個膽子吧!”錢黎明扯了扯嘴角,腳下驀地一個踉蹌,差一點兒摔個狗吃屎。
猛子抓住了錢黎明的胳膊,一臉關切的問:“老闆,你沒事吧?”
“沒...沒事兒。”錢黎明臉色發白,“我腿抽筋兒了,你扶着點兒我...”
在前面帶路的兩個保鏢停下來,扭過頭來不耐煩的說道:“快點兒走。”
“拽什麼拽啊。”錢黎明低低的咕噥一聲,但卻是老老實實的跟在那兩名保鏢身後,一臉警惕的掃視四周。
沒多一會兒,兩名帶路的保鏢將錢黎明引入了一幢二層小樓,而後便退了出去。
猛子想要繼續跟進去,門口的保鏢卻是驀地一伸手攔在了他面前:“你等在外面,錢先生一個人進去就好了。”
“這個...”嘴角輕輕一扯,猛子一臉不安的看着錢黎明,“老闆...”
“唉,你等在這兒吧。”已經到了人家的一畝三分地,錢黎明也只能任人擺佈了。
話音落下,錢黎明徑自邁步,走進了一樓的客廳。
地面鋪着老式的雕花地板,錢茂典兩手拄着一根柺杖,正坐在真皮沙發上,微微眯着眼睛打瞌睡。
七八年不見,錢茂典兩鬢斑白,整個人顯得衰老了許多。他的頭髮比從前長了些,除了額頭深深的皺紋,容貌倒是沒有太大變化。
錢黎明一見自己這位大伯就是氣不打一處來,可如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壓下心頭的一團火氣,還是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大伯。”
後者沒有絲毫反應,坐在那裡一動未動,好似真的睡着了。
直到有人走到錢茂典身邊,壓低了聲音輕輕叫一聲:“錢老先生...”
錢茂典打了一個激靈,猛地醒轉過來。他微微偏頭,兩道陰冷的目光傾注在錢黎明身上。
兩者互相對視了一會兒,還是如今處於劣勢的錢黎明最先服了軟:“嘿嘿,大伯,這麼多年沒見,你身體可好啊?”
錢茂典上下打量錢黎明一眼,嘴角輕輕一扯:“跟你爹一個德性,還真胖成豬了。”
“我七八年前就這麼富態,是大伯記性不太好吧?”錢黎明這些年的確又胖了不少,他說出這種話來純粹是爲錢茂典提及自己的父親而賭氣。
“你就不知道減減肥麼?”錢茂典依然是滿眼挑剔,“這樣一副腆胸疊肚的噁心樣子,簡直是在丟錢家人的臉。”
錢黎明恨恨的咬了咬牙,粗聲粗氣的道:“我是胖是瘦,全憑自己樂意,這也關你的事?”
錢茂典冷冷的哼了一聲:“我幾年前就不同意將
錢家交到你手裡,現在看來果然沒有做錯。你天天同那些三教九流攪合在一起,敗壞門風...”
“我太爺爺那一輩是賣燒餅起家,後來還賣過豬肉。”錢黎明瞪着坐在沙發上的老人,“你還真當自己血統純良,想同謝家門第相提並論?再怎麼裝腔作勢,還是灰頭土臉的泥腿子。你當着自家晚輩的面,還是少來這一套吧。”
錢茂典一眨不眨的盯着錢黎明,過了好一會兒纔再度開口:“含靈對我說,你今天是來認錯的。”
作爲錢黎明的小小堂妹,錢含靈或許真的沒有料到,即便是在如今這種困境下,錢黎明依然是牙尖嘴利,毫不退讓。
“認錯?”錢黎明嘴角一抽,旋即又嗤笑道,“我哪裡有錯?想讓我向你低頭,做夢去吧。”
“冥頑不靈。真是同你爹一模一樣。”
“老東西,你少拿我爹說事!”錢黎明一臉惱火,“我爹已經死了,經不住你這番惦念。”
錢茂典眯起了眼睛:“你得慶幸茂華走得早,若不然,你和他真不一定是誰走在前頭。”
“錢茂典!”錢黎明忍無可忍,禁不住破口大罵,“我艹你大爺!你當自己算哪根蔥?左一個我爹,右一個我爹,要不是因爲你這個廢物,我爹會死?”
錢茂典瞪圓了眼睛:“小崽子,你敢罵我?”
“我就罵你,罵的就是你!”錢黎明伸手指直錢茂典,歪着嘴巴大嚷,“錢茂典,你給我聽好了,我艹你大爺!艹你大爺!”
“混賬!”柺杖在地磚上狠狠一跺,錢茂典氣得渾身發抖,“來人!來人!”
“老先生。”兩名年輕保鏢湊了過來,微微一欠身。
錢茂典用手中的柺杖點了點對面氣勢囂張的錢黎明:“讓他知道,什麼叫做長者爲大!”
“是。”兩名保鏢低低的應下,而後便邁步向着錢黎明一左一右圍過去。
錢黎明臉色微微一變,大叫道:“錢茂典,你算老幾?憑什麼叫人打我?”
“你跑到興發島上來,我怎麼就不能打你?”錢茂典緩了口氣,忽而冷笑一聲,“這是你自己主動送上門來,小混賬東西,我不單單要打你,我還要打死你。”
“你不能打我!”
“呵呵,你這小子,在我面前還想逞家主的威風?”錢茂典衝着那兩名保鏢沉沉的吩咐一聲,“不用留手。”
“啊!”錢黎明大叫了一聲,轉身一直跑到牆角。
眼前情勢不妙,錢黎明迎着圍攏過來的兩名保鏢,一伸手扯開了身上的大衣:“錢茂典,你大不敬!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誰在這裡!”
錢茂典定睛向着錢黎明身前一看,霎時間臉色突變,整個人宛若五雷轟頂。
在錢黎明的胸前,竟然是掛了一塊牌位!
故顯考錢忠定大人之靈位,右側生卒年月日,左側則是孝男錢茂典奉祀。
這塊靈牌正屬於錢黎明的祖父,也就是錢茂典的父親!而且錢茂典作爲錢家那一輩的長子,自然是
承擔供奉祖先的責任,所以這張靈牌上還有他的名字。
“小畜生!”錢茂典整張臉都氣綠了,“你竟然敢把靈堂的牌位拿出來!你竟然敢把我爹的靈位拿出來!”
錢茂典大張着嘴,氣的咻咻直喘粗氣:“你怎麼敢...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錢茂典,這可是你爹。”錢黎明伸手指了指胸前的靈牌,氣定神閒的扭了扭屁股,“有種你打我啊?有種你打我啊?”
那兩名保鏢圍上來,其中一人伸手就揪住了錢黎明的衣領,他的拳頭剛剛掄起來還沒來得及落下去,身後陡然傳來錢茂典一聲大喝。
“滾下去!滾下去!”錢茂典衝着那兩名保鏢大聲咆哮,“眼睛瞎了麼!給我滾下去!”
那兩名保鏢微微一怔,旋即猛地鬆開錢黎明,臉色蒼白的跑出了屋子。
錢黎明深知自己這位大伯爲人方正,而且還是位孝子。今夜爲了自保,他不得不將錢家祠堂的祖宗牌位偷出來掛在身上,當做護身符用。雖說這行徑陰損了一點兒,還容易遭天譴,但卻是起到了很好的效果,錢茂典果然不敢對他動手。
“畜生!真是頭畜生!”錢茂典罵聲不絕,兩眼通紅的死死盯住錢黎明,好似恨不得將他整個人撕碎了嚥下去一般。
錢黎明扯了扯嘴角:“大伯,你要是沒事,我可就先走了。”
話音落下,錢黎明一轉身,向着門外匆匆而去。
“站住!”錢茂典從沙發上直挺挺的站起身來,盯着錢黎明的背影惡狠狠的說道,“你前面有祖宗護體,我動不了你,後面總沒人保了吧。今天就算是打屁股,我也要活活打死你!”
錢黎明嗤了一聲,徑自一伸手將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錢茂典,這可是你自找的。”
隨着大衣落地,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也出現在了錢黎明的後背上。照片被粘在錢黎明身上,是一個慈眉善目的銀髮老太太,正笑眯眯的看着錢茂典。
身體微微一顫,錢茂典頓覺遍體生涼。這張照片中的老人,可不就是他的母親麼!
“你還想打我?”錢黎明頭也不回的問道,“我奶奶可在這裡瞅着呢,你這個當大伯的就真有臉下得去手?”
錢茂典整個人都要崩潰了,現在這死胖子身前是他爹的靈位,身後是他孃的照片。面對已故多年的父母,錢茂典別說是打錢黎明,他就是一個手指頭都不敢伸啊。
沉默了好一會兒,錢茂典才咬牙切齒的吼道:“滾!”
錢黎明彎下身撿起大衣,重新裹在身上,衝着錢茂典一鞠躬:“嘿嘿,大伯你可多保重,彆氣壞了身子。”
話音落下,錢黎明一轉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錢茂典站在那裡,渾身直打顫,一張老臉慘白如紙。
“老先生...”
身後的女傭人小心翼翼的迎上來,她剛剛伸出手,還沒來得及攙扶,錢茂典陡然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仰面栽倒,人事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