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當年最好的兩科是語文和歷史，還在這個位置給我補過作文。”李青率先打破了沉寂的氣氛，輕笑着說道，“我記得那半年，我一篇議論文都沒寫，倒是在你的指導之下，爲你寫了一百零八封情書。後來老師誇我文采越來越好，作文果然得了高分。”
“十年了。”
李青點點頭，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是啊，十年了，沒想到這裡還在。只不過早已經物是人非，店名居然還叫時光，真的很有意思啊。”
“什麼時候回來的？”慕柔兒拿起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柳眉微微蹙起，淡淡的問道。
從她那明顯顫抖的嬌軀，能夠感受到此刻極力壓抑的情感。
“有一陣子了。”李青吁了一口氣，然後拿起勺子給慕柔兒的咖啡杯里加糖，“你從小喜甜，喝不了苦的不要硬撐。”
“難得你還記得。”
李青擡眼看了看慕柔兒，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那天晚上的人，是你麼？”慕柔兒突然問道，她問的很含糊，但李青也能夠明白，是指演唱會那天晚上在後臺爲她拉裙子拉鍊的那個人。
握勺子的手微微一顫，李青沉默半晌，輕輕點了點頭：“是我。”
“見我一面，很難？”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慕柔兒好聽的嗓音有些顫抖。
李青將勺子放下，緩緩坐了回去，身子靠在椅背上：“需要很大的勇氣。”
兩個人之間再度沉默了下來，慕柔兒又端起咖啡啜飲了一口，再度擡起頭來：“陳羅峰的事，你做的麼？”
李青沒有想到慕柔兒會忽然問起這個問題，在片刻的愕然之後，忽然笑着問道：“你現在還有看報紙的習慣？”
“鴻明告訴我的。”
“鴻明...”李青重複了一遍，輕輕垂下眼簾，“哦，是你的未婚夫啊。”
“李青。”慕柔兒放下了杯子，“你就沒有話對我說麼？”
眉梢輕輕挑了挑，李青攤了攤手掌，笑呵呵的看着慕柔兒：“祝你幸福。”
長長的睫毛輕顫，慕柔兒站起身來，撐在桌子上的一隻手不住發抖，眼淚就猶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李青有些慌了，一臉尷尬的站起身來，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
話音剛剛落下，慕柔兒陡然反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聲音清脆響亮，在寂靜的咖啡屋中迴盪不休。
“九年零四個月十七天。”慕柔兒的聲音有些喑啞，又重複了一遍：“九年零四個月十七天，李青，我將你等回來，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麼？”
“柔兒...”
“我不想再見到你了！”慕柔兒一旋身，跑了出去。
李青跟在後面一直追到了門口，卻聽得服務員喚道：“先生，等一等！等一等！”
“哦，對了，結賬。”李青從口袋裡掏出幾百塊錢，隨意的遞了過去。
“先生，慕小姐的包忘下了。”女服務員雙手將包捧過來，眼底有些複雜的說道。她是
慕柔兒的歌迷，將剛剛的一幕盡收眼底，此刻心裡真是說不出什麼滋味。
看來之前對於慕柔兒深夜買醉的報道完全屬實，這位聲音甜美的華夏歌后確實遇到了感情問題。
李青微微一愣，然後單手將包接過來，順便將錢按在了桌子上，然後也衝出了咖啡館。
站在大街上，李青四面張望，已經不知道慕柔兒跑到哪裡去了。
脊背靠在街邊的廣告牌上，陽光的溫度透入心底，李青微微仰起頭，將即將流出來的眼淚硬生生忍了回去。
從十多年前出海至今，李青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是笨的像頭豬一樣。
低下頭，李青打開了慕柔兒的包，將裡面的手機翻了出來。剛剛劃亮屏幕，就有十幾通陳鴻明的未接來電涌了出來。
將這些未接來電直接無視，李青在慕柔兒的電話本里翻了翻，最後找到了謝美欣的電話打了過去。
“柔兒，你還能想起我啊？這都幾天了，我還以爲你失蹤了呢。”
“美欣，我是李青。”
電話之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響起謝美欣難以置信的聲音：“李青？你怎麼有柔兒的電話？柔兒哪裡去了？”
李青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她剛剛甩了我一巴掌，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將包扔在了我這裡。”
電話之中又是長久的沉默，顯然謝美欣正在消化李青突然出現的事實。
過了好久，纔再度響起謝美欣無奈的聲音：“你真是...唉，說你什麼好呢。柔兒等了你十年，整整十年。李青，一個女人能有幾個十年？柔兒才甩你一個巴掌，真是太便宜你了。”
“我知道。”李青深深吸了一口氣，“能告訴我在哪裡能找到她麼？”
“柔兒這兩天都沒有聯繫我，我這個經紀人就跟被她炒掉了一樣，現在也聯繫不上她。”謝美欣無奈的抱怨，“這樣吧，我把她家的地址給你，長德路七十二號，她很早之前就從慕家搬了出來，一直在外面住，應該會回這裡。”
“謝謝，謝謝。”
“你們兩個好好談一談，柔兒等了你這麼多年，她就算是打折你兩根肋骨也忍着吧，你真是活該！”
“我知道，我知道。”李青連聲說道，千恩萬謝的掛了電話。
李青又掃視了一番街面，依然沒有找到慕柔兒，輕輕唸了一遍謝美欣剛剛給出的地址：“長德路七十二號。”
輕輕點了點頭，李青提着包上了車，然後發動車子奔着這個地址去了。
在車上電話又響了起來，李青掏出來看了看，依然是陳鴻明的電話，索性直接按掉。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條陳鴻明的短信冒了進來。
“柔兒，你在做什麼？今晚一起吃飯怎麼樣？”
李青心中五味雜陳，直接將電話塞進包裡，也不去看了。
慕柔兒的包裡裝的鼓鼓囊囊，李青隨手摸了摸，發現除了小鏡子，錢包和一些補妝用的化妝品之外，還有一包衛生巾，再然後就是一堆破破爛爛
的小東西。
李青記得清楚，慕柔兒的經期就在最近這幾天，出現衛生巾倒是並不奇怪，不過那堆亂七八糟的小東西就讓人有點兒撓頭了。
單手扶着方向盤，李青隨手扯起一個來看，見是一隻木雕娃娃，上面的彩漆都已經脫落，變得斑駁不堪。
“這是...初二那年郊遊買的吧。”李青眼底涌現出一抹柔和，這隻木雕娃娃雕刻的對象，就是他李青。
將木雕娃娃塞回去，李青又拽出來一件東西，拿在手裡看，是一隻絨布小熊。
“她小學六年級詩歌比賽一等獎，我送的。”
又翻了翻，緊接着又掏出了一顆釦子，李青拿在手裡看了看：“高二那年她參加運動會三千米長跑，最後累得不行，我抱她回去的時候，被她扯掉的襯衫釦子。”
將衣釦扔回去，李青紅着眼眶，已經不敢再去翻了。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全部同他有關。而這麼多年以來，慕柔兒就一直將它們帶在身邊。
伸出手來，李青輕輕抹了抹眼角的眼淚，最後終於是抑制不住，將車子停在了路邊，趴在方向盤上，哭的就像一個孩子。
足足哭了十幾分鍾，李青才感覺舒服了一些，直起身來揉揉眼睛，喝了幾口水，然後繼續開車。
長德路七十二號。
李青將車停了下來，拎着包下車，看着面前的那棟別墅，身子禁不住再度一僵。
這個地方，他認識。
高三下學期的夜晚，兩個人翹掉自習偷偷跑出來閒逛，在路上打鬧的時候，李青一個踉蹌，在路上摔了個跟頭。
當時的慕柔兒在確定李青沒有摔傷之後，站在空空蕩蕩的馬路正中心，趾高氣揚的宣佈：“我以後一定要把家安在這裡，代表了女人的至高權威！”
“哈哈哈哈，這算什麼？”李青單手撐住地大笑，“我就摔了一個跟頭，你怎麼就代表至高權威了？以後嫁給我，還不是得乖乖聽話。”
“因爲這是我第一次見你摔跟頭啊。”夜色下慕柔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她突然轉過身，玉手勾住書包的帶子看着天空，“李青，這裡的視野真好，晚上可以看星星，我們以後就住在這附近好不好？”
“你別胡鬧，咱們兩家哪一家的視野不夠寬闊？還要跑到這裡看星星？”
“我不要嘛，你答應我好不好。”慕柔兒咬了咬嘴脣，“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嫁給你了。”
“好啊，你給我生十七八個小寶寶，一起看星星。”
“十七八個？你要累死我啊。”
“沒事，沒事，我幫你一起努力，畢竟是兩個人的事嘛。”
夜色下的少女瞬間漲紅了小臉：“李青！羞死人了！”
十年之後，李青站在相同的地方，望着蔚藍的天際，輕聲喃喃，重複着慕柔兒當年的那句話：“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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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