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隴西軍區四十九軍大校軍長,黃靖源。”
“你是否自願接受調查?”
“自願。”
“現在宣誓。”
“是!”黃靖源徑自起身洪聲應道,隨即整理軍服,鄭重宣誓。
“隴西軍區四十九軍大校軍長黃靖源宣誓!誓死保守帝國機密,誓死捍衛國家主權與領土完整,聽從調配,服從指揮,自願爲帝國與人民安全貢獻生命…”
聲音洪亮,在狹窄的調查室內反覆迴盪。
坐在桌子後面的中央軍部調查員擡手扶了扶眼鏡腿,頭頂白熾燈那慘白的光線投射到他的鏡片上,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明亮光澤。
宛若鷹眼一般的雙目透過鏡片,緊緊盯在黃靖源微微漲紅的面頰上。待得這位大校軍長宣誓完畢,過了好一會兒,調查員才伸出了一隻手:“請坐,接下來請陳述事情經過,務必保證內容真實,細緻,完整。我們還將問你一些問題,請如實回答,不必有任何心理顧慮。出於個人職責,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你將爲你所說的每一句話負有直接責任,回答問題務必謹慎。”
“是!”
調查員輕輕點頭,衝着旁邊的書記員吩咐一聲:“開始記錄。”
…
四個小時過後,厚厚的一沓筆錄遞到了黃靖源面前:“請簽字。”
黃靖源提起筆,沒有絲毫猶豫,在最下面一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後用拇指蘸了印泥,在名字上鄭重其事的按下了手印。
調查員起身,將那沓筆錄抽回來,向着黃靖源伸出了一隻手:“黃軍長,感謝你的配合。”
“不客氣,我可以走了麼?”
“請。”
調查室的鐵門緩緩打開,黃靖源從桌子上拎起軍帽託在小臂上,轉身走了出去。
書記員將薄薄的一張記錄紙遞過來,調查員提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後揭下膠條,黏在了那份調查筆錄後面。
將桌子上的錄音筆撿起來關掉,調查員又轉身將錄像機關了,抽出了那盤帶子。這兩件東西,連同黃靖源的那份調查筆錄,一齊塞進了書記員撐開的牛皮紙袋裡封好。
接下來貼封條,加蓋鋼印,在半個小時之後,這份資料就送到了隴西軍區最高司令長官秦振宇的辦公桌上。
秦振宇握筆的手輕輕一顫,斜睨了一眼桌角的這份資料,淡淡的說道:“你先出去吧,等我簽好了會讓秘書辦的人拿給你。”
“秦總司令。”調查員擡手扶了扶眼鏡,“此次由您一手主導的深井計劃,中央軍部高度重視,所以纔會派調查組下來。我們由軍部直接授權,您沒有任何理由…”
筆尖又是一顫,徹底刮花了紙張。秦振宇一臉煩躁的將那張紙撕下來,團了團,扔進廢紙簍裡。
擡起頭,秦振宇冷冷的問:“你到底要說什麼?”
“秉承事實,不允許任何人惡意篡改真相!”
“你知道
個屁的真相!”秦振宇罵了一聲,直接從桌角上拎起那份資料,盯着紅章下醒目的幾個大字。
403號文件,深井計劃,絕密。
微微眯起了眼睛,秦振宇抿了抿嘴角,隨即在文件上飛速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一擡手將資料扔給了調查員:“快滾!”
小心翼翼的將那份資料接在手裡,調查員覈對完字跡,微微點頭。
“感謝秦總司令的配合。”機械一般的說完這句話,調查員轉身開門離開,出門之後還不忘隨手幫秦振宇帶上了房門。
“該死!”秦振宇咆哮了一聲,將辦公桌上的一摞文件全部推到了地上。
秦振宇已經足夠努力,但還是沒能阻止深井計劃的泄露。自此以後,李青等人終於不再是老老實實的平頭百姓,轉而被中央軍部列上了一份特殊名單。
在此次調查事件一個月之後,黃靖源被調往中央軍區任第八集團軍准將軍長,徹底告別了隴西軍區。當然,這是後話。
現在的隴西軍區最高司令長官秦振宇正坐在辦公室裡咬牙切齒,他真恨不得派衛隊旅下去將這個黃靖源抓到自己面前,一槍斃了他了事。
“告密者,該死!”
秦振宇心中反覆迴盪着這句話,可眼下這種局面,黃靖源明顯受到中央軍部庇護,在他手下自然也幹不了多久,他還真就是無計可施。
手掌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後從桌子上輕輕垂落下來,秦振宇嘆了口氣。他早已經不是不顧及後果,一心鬥狠比兇的小娃娃了,在綜合考量之後,只能是放了黃靖源。
秘書辦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秦振宇穩了穩心神,拎起了話筒。
“我是秦振宇。”
“總司令,最高軍事法庭的宣判已經下來了,您今早特意交待我準時告訴您消息。”
“嗯,怎麼樣?”
“最高軍事法庭以軍人違反職責罪,以武器裝備肇事立案,鑑於偉英傑在任隴西軍區總指揮部參謀員職務時,故意違反武器裝備使用規定,在使用過程中嚴重不負責任,影響重大任務完成,嚴重損害國家和軍隊聲譽,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情節嚴重,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我知道了。”秦振宇輕輕舒了一口氣,“我下午還有什麼事情?”
“您在下午一點鐘…”
“能推掉麼?”秦振宇直截了當的問道。
猶豫了一下,秘書應道:“能,可以將今天下午的事情推到明天,請總司令好好休息。”
“明天能推掉麼?”秦振宇又問,聲音中透着濃濃的疲憊。
電話另一邊,秘書辦的人整張臉都綠了,狠狠一咬牙:“能,但是四天之後要在古舀河簽署華夏與西隆停戰協定及和談公告,總司令要提前同西隆特命全權大使巴贊先生見面,必須提前一天做好必要準備。”
“明白了,先讓我放兩天假,歇一歇。沒有緊急事件,不要聯繫我。”秦振宇交待完,直接撂下了電話。
伸手捂住臉頰,
秦振宇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才又拎起桌子上的私人電話,撥通了燕京的號碼。
電話接通,秦振宇握着話筒的手在發顫,張了好幾次嘴,始終說不出話來。
“振宇,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從話筒之中傳來了溫柔的女子聲音。
“若晴,我很累,我太累了。”秦振宇嘴脣泛白,輕聲說道,“我…我能回家麼?我想你了。”
沉默了一小會兒,電話裡傳來了一聲嘆息:“回來吧,咱們兩個好好談談,我們畢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啊,連孩子都要上大學了,還能有什麼矛盾化解不開呢。”
“嗯,好,我這就安排飛機。”秦振宇哆哆嗦嗦的站起身來,抓起辦公桌上的水杯狠狠灌了兩口。
深吸了兩口氣,秦振宇穩了穩心神,臉色重新恢復肅然,拎起軍帽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從調查室走出來的黃靖源也沒有閒着,他走出大樓,直接坐上了一輛事先安排好的軍車。
上了車,黃靖源將軍帽放在一邊,從口袋裡抽出白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今天幾號了?”
“八號。”
黃靖源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如果按照往年的規律,雨季這纔剛剛開始…”
司機低聲問道:“長官,要去哪裡?”
“隴西第三軍區…”黃靖源話說到一半,突然怔了一下。他微微偏了頭,透過內視鏡緊緊盯着那名司機,臉色忽然冷冽了下來:“你怎麼在這裡?我手下的參謀長做起司機來了,你這是特意跑來寒磣我的麼!”
參謀長扭過頭來,嘴角泛起了一抹深沉的笑容:“我這是來見你最後一面,畢竟共事了好幾年,臨走之前,總要道個別吧。”
黃靖源面色微僵,旋即眉頭緩緩舒展開,輕輕點頭:“好吧。”
“你要去第三軍區醫院探望鍾若曦廳長?”
“嗯。”黃靖源點點頭。
參謀長笑了笑,發動了車子。
“你怎麼樣?他們也找過你麼?”
“找過。”參謀長笑着點頭,“不單單是我,這幫人也奔着蔣德茂那小子去了,不過有秦總司令在,最後硬生生被壓下來了。”
黃靖源搖頭苦笑:“就出了我這麼一個叛徒。”
“這不怪你。”參謀長一邊開車,一邊說道,“共事了這麼多年,雖然多數情況下咱們兩個的意見並不完全一致,但你說過一句話,我很贊同。世上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對錯,只有換位置看待事物的人。”
隨後,參謀長又輕輕嘆了口氣:“說實話,我和蔣德茂這種人,都是凡夫俗子,靠着一點兒小機會爬上來。比不得你,根正苗紅,雖說沒老鍾家那麼強的背景,可也不是好欺負的。所以你纔敢於對抗秦振宇,對調查組說真話。我和蔣德茂的確是不想,但也是不敢,我們要是像你這樣做,第二天腦袋就能掛到城門樓上。”
黃靖源咧開嘴角,伸手指着參謀長,笑了起來:“繞了這麼大的圈子,你這還是跑來寒磣我的啊。”
(本章完)